前世她一生从未行阴暗之事,即便遭人设计,深受其害,她依然光明磊落,苦酒独饮,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未曾说过。当初她于此等设局引人入彀之事不屑且不愿为之,如今却……麻木得很了。
如今行事,无所谓愿与不愿,只有需要与不需要,一心向着目的而去,原是这样简单。
“兕不明。”景兕摇头。
楚蘅与少姬无甚利害关系,若说楚蘅是有意触碰少姬致她落胎,他自然也不信的,但像越女所说,乃是无心之举,这倒说得过去。
但现在看来,楚蘅行止有度,全然不像个娇憨无状的少女,那么是越女在说谎?可如果解忧怀疑越女,为何还要将药包交到她的手中?
解忧见他满目迷茫,乃是真的领悟不来,很不厚道地笑了笑,“冢子曾云,幼弟冥顽不灵,不学无术,于兵者诡诈之道全无领悟,今日一见,果然所言不虚。”
楚蘅一愣,止不住低眉掩唇轻笑,这医者说话总是这般从容有趣呢。
“忧所交付者,名为赤参,其药入汤剂,赤红如血,沾染衣袂肌肤,难以洗去,其不能见光之言,不过忧信口编造,然欲害少姬者将信以为真。”解忧没等景兕气急败坏地想好反驳之辞,缓了声细细解释,“若为越女所为,则其必沾染赤色,若为伯姬、燕姞,亦是了然。”
其实相比于涉江院中的其他姬妾,越女的嫌疑当是最小,她本就一个贱婢,就算有子也不会受到重视,已得景玄如此宠爱,没有理由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是燕姞和伯姬,倒可以解释为嫉妒少姬有子,而且伯姬据说也有身孕,景玄尚未娶妻,而且也不知道将来会否娶妻,若是不娶了,定会十分看重庶长子,焉知伯姬会不会因争夺这庶长子之位而下手谋害亲妹?
“医……伯姬与少姬情谊深切……”楚蘅怯怯抬眸瞥了她一眼,眉头轻轻一拧,她说不清是怎样的手足之情,但那日伯姬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人体会到她对幼妹发自真心的疼爱。
全然不似作假。
“呵。”解忧冷笑不语。
只要一个人有所求,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区区手足之情,在切身的利益之前,又算得了什么?
“不论如何,请兕公子转告冢子,即刻清查衣料肌肤沾染赤色者。”解忧抿唇,自她重拾性命的那一刻起,最不信任的,就是人情。
景兕告辞离去。
“楚蘅,且归南苑,将无人相扰。”解忧阖眸。
楚蘅虽恋恋不舍,但见她不大理人,只得款款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回去南苑。
屋中重归寂静。
“深伯姬……”解忧极轻地叹息。
她还记得那日深伯姬闯入蕙苑,扑到她身旁的情景,悲痛、急切,每一种感情都不是作假,而且她那时的动作全无掩护,根本就没在意她腹中胎儿是否会受到震动。
还有之前那一曲哀婉凄绝的《蜉蝣》……
诚然她也不希望,这一切是伯姬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