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这道新伤的下方,更靠近心口的地方,还压着一道已经很淡很淡的陈旧的伤痕。
为了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医沉手微微一抖,将她的衣襟拂开。
衣襟从肩上倏然滑落而下,解忧只觉胸前一凉,怔怔发觉自己整个胸口袒露在外,虽然这会儿身体幼小,唯有一点细小的朱红,没长成的红豆一般,但还是蓦地红了脸,急急握住滑到手肘处的衣袖,顺着衣襟扶起。
但无意间弄散了她衣衫的人并不觉得不妥,反而用微凉的指尖顺着她那道贯穿心脉的伤痕滑过,“此伤……当有五载以上?”
“然。”解忧侧过脸,闷声回答。
这就是她当年横尸解氏时所受的伤,按理说这一剑贯穿心脉,绝无存活的可能,但从她有痛觉之时,到她攒够力气起身离开,那一段时间内,内里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之后几日,伤口飞快地愈合,末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瘢痕,贯过心口,时刻提醒着她数年前刻骨铭心的一幕。
“不该如此。”医沉摇头,细细替她笼好衣衫,抚到她微微发烫的小脸,知她羞怯,却只当不知,轻轻巧巧遮掩过去,“此伤极重,卿侥幸未死,实为……侥幸。”
真是不能更侥幸。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一个年仅四岁的女孩,是怎么在负了这么重的一道剑伤后,依然顽强地存活下来,从赵地一直漂泊到楚地。
他想不明白,其实连解忧自己,也没能想明白。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天将本该收回的东西交还给了她,自然不会任她一活转过来,又死了。
第二日,解忧早早下山拜访工乔和剑姬。
踏进为剑姬安排的屋内,只有那柄短剑置于案上,那抹艳丽火红的倩影不知去了哪里。
解忧只好先行去寻工乔。
没进屋檐,便听到剑姬惊叹的声音——原来她也在此,倒是省却了多跑一趟的麻烦。
挽着一臂阳光进屋,解忧也被面前一幕震惊。
面前仿佛有另一个自己,白衣玄袂,窝着小髻,而且论身量,还比她现在的年纪要大一些,只面上神情寡淡,不似活物。
“医女素来从容,也有如此震惊之时?”剑姬戏谑的笑声传来,火红的身影随即转了出来。
解忧已恢复了淡然之态,恰到好处地笑笑,“工乔之木甲人,竟已栩栩如生至此。”
工乔跟着剑姬走出,点头称赞,“栩栩如生……‘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令辞!令辞!”
“然,忧不在狐台,乔何以得此?”解忧向着一旁那个肖似自己的木甲人笑了笑,“岂非乔思念解忧之甚也?乃以木甲为忧,以为宽慰?”
解忧本是玩笑之言,剑姬却笑了,从袖中取出一幅小像,“此非医女乎?思医女之甚,非为工乔,另有他人也。”
画中的解忧是十三四岁少女的模样,白衣玄袂,尚未及笄,侧身看着画外之人,一双眸子微掩,唇角带笑,鬓边不知簪着什么素雅的花,手中还捧着一束草药。
一旁题的,乃是工整的“山鬼”二字。
“兄……”
这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说过她肖似山鬼,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医沉画的。
——————————————
卷一到此结束,五位主角(三男两女)均已出场,不知道大家有木有猜对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