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兰迪每隔一两天就会亲自进塔里看望霍华德,送去食物和水,并和他说说最近家族发生的事。从领地纠纷,到上流社会交际圈的绯闻,事无巨细地都会告诉他,让他能稍稍缓解被关在囚室里的苦闷。
这座训诫室是为了关押凶残的罪人所造,房间里没有窗子,只在墙上点了廖廖几支魔法灯烛,关得时间长了,再强的人也会被闷疯的。兰迪送来的食物和酒、兰迪带来的外界信息,甚至他本人的存在,都是霍华德漫长而苦闷的禁闭生活中唯一的亮点。
幽禁的时间越久,他对兰迪的依赖就越深,甚至就算想着被他囚禁的痛恨,也无法克制自己想见到他的念头。
这想法是不对的。霍华德意识到,再这样囚禁下去,自己别说重新夺回家主之位,就连精神都会不正常,他必须逃走。
幸好内室这条手镣只是普通钢制品,不能禁锢魔力,而这座塔也不是完全封闭的,还有少许魔法元素流入。兰迪不出现的时候,他就抓紧一切时间吸取元素,积攒魔力,而在他过来时,霍华德便会停止修行,以防他生出戒备心。
积累了许久之后,他用魔力之刃切开镣铐,开始尝试闯出高塔。可是这座塔是霍华德家几百年来一代代加固过的,即使他十分清楚哪里有魔法陷阱,也很能简单地闯出。再加上他不敢让兰迪知道自己想逃跑,每次也都只是设法绕过阻碍,在没有十分把握之前不敢硬闯。
有了离开的希望,他眼里再度有了光,人也活泛了不少,在兰迪过来和他吃饭时还会问几句外面的事——特别是那些害他落入这地步的人,总有一天他重新夺回掌家大权,一定会把那些人都捉来,让他们尝尝他今日的屈辱和痛苦!
他举着刀狠狠划开牛排,把牛肉当作那些可恨的人撕咬着。兰迪却似乎也没查觉他的怒火,也没发现他私下的小动作,待他吃完饭菜就收拾了东西,站在桌边静静看着他,许久都没离开。
霍华德看着那张本该属于他的脸,悲愤交加地问道:“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看我有多狼狈吗?要不要我跪在家主您的膝下讨好,满足你的虚荣心?”
兰迪深深看了他一眼,从空间指环里掏出一筐面包、草莓酱、花生酱、奶油、黄油,还有整只的烤鸡、大块猪肋排、熏鱼、切得薄薄的烟肉、新鲜鸡蛋和一大桶牛奶放到桌上,又放上一套新餐具,垂着眼说道:“我这两天要去德兰谈生意,你乖乖留在这里,这些东西足够你吃到我回来了,不要闹事。”
霍华德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兰迪也不等他回答,收拾了东西,转身离开训诫室。
他走了之后,霍华德先是忍耐了两天,等到该送饭来的时候,兰迪竟真的没送来。盯着沙漏又干等了一天,他实在按捺不住了,算着该到深夜的时候,便打开手铐,按着自己预先推算了无数次的方式,打开了训诫室的大门。
门上的魔法阵没有被激发,门外的迷幻阵在刚刚启动时就被他强行打断,楼梯上的攻击魔法也被他运用天赋魔法或是躲过或是硬攻出去。他一层层地闯下去,体内的魔力越转越流畅,应对也越发精准敏捷,心绪平稳而清明,仿佛回到了还没被囚困……不,还没遇到那个可怕恶魔的时候。
他沉浸在这久违的美好感觉中,一层层冲下高塔,碰触到了沉重冰冷的钢铁塔门。
塔门和墙壁之间有一丝缝隙,清凉的夜风从门缝里吹入,虽然只有极细的一丝,也让霍华德整个人神情气爽。单只是把手按在冰冷的铁门上,他就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快意,仿佛自己已经逃出这里,重新成为了高高在上的霍华德家家主。
他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魔力流转到按着门的那只手上,砰地一声推开了大门。
自由的空气霎时席卷过他全身,霍华德沉醉地深吸了口气,正预备施法打晕看守灰塔的剑士,一道熟悉得令他心颤的身影就映入了视线里。
顶着他的脸的兰迪冷冷看着他,感叹道:“堂兄,你真令我失望。”
脚下蓦然亮起一道艳丽的红色光芒,将他们两人一同传送回了训诫室。传送刚刚结束,兰迪就用一条铁链将他的手绑在身后,用全身重量压制住他,将他推到床上。
“你要干什么!”霍华德气得眼前发黑,甚至忘了该对这个堂弟说什么,躺在床上死死瞪着他,身体气得乱颤:“你故意的!你发现了我的魔力正在恢复,故意引诱我逃出灰塔,然后你就有了理由杀我……”
“不……”兰迪用整个身体压制着他,居高临下看着那张自己亲手塑成的脸庞,冷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要杀你,堂兄,是你要杀我的心不死。我真的要杀你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只要几天不来送食物,就足够让你饿死在这里了,而且没人会知道,没人会来调查一个死在训诫室的奴隶的身份。”
霍华德一下子沉默了,就算再愤恨,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于是他咬了咬牙,冷笑道:“你现在知道我在想什么了,打算杀了我吗?”
“当然不会。约瑟堂兄,你还记得我给你服下整容药的时候曾说过什么吗?”兰迪抬起他的脸,就像给他整容那天一样揉捏着他消瘦的脸庞,淡蓝色的双眼里倒映出他如今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的面容。
霍华德的脸渐渐苍白,当初那句兰迪离开时留下的那句“……你拿来的那箱玩具还在外面呢,你不会想知道我会怎么处罚你的”不期然响在耳畔。当时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可眼下的处境,却不由他不往坏处想。
他愤怒得耳根通红,咬牙说道:“我是霍华德家的嫡系继承人,没有我的提拔,你这种血统淡薄的旁支根本就和那些下等人无异!你竟然敢冒犯我……”
绕着他手臂的铁链被兰迪拴到了床柱上,他双手朝下被捆的,此时只能以一个半坐半倚的姿势靠在床头,动弹不得。兰迪抓着他的脖子,用拇指顶起他的下巴,直直看进他眼里,淡淡笑道:“出去有什么好的?有人传出了你的事,约瑟堂兄,那些拍卖会的人怎么能信呢?”
霍华德眼前一黑,心里的绝望感竟比被关进这间训诫室时更浓。
兰迪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他,托着他的下巴凑向自己,压低声音说:“我替你承受了那些人的鄙夷和嘲讽。因为你不行,我也放弃了结婚、找情人甚至一夜情,放走了所有可以泄·欲的些奴隶……我以后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因为你不能有……”
他抓着霍华德的下巴往下拉,让他的视线对准自己腿间支起的小帐蓬,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我为了你付出这么多牺牲,你不应该赔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