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风气掀起后,许多本该是正道砥柱的少侠甚至暗地希望那对魔头能多扫荡几个门派,多发几份检查和图片。
渐渐的,由于检查越来越多,内容互相印证,也显得越发真实。原本作为魔头妖道人人喊打的邵、晏两人的形象也有了变化:晏寒江的形象定格在了冲冠一怒为美人的降世神魔上;而邵宗严这个妖道的形象反倒一步步洗白,变成了一个脸长得好看,容易被女人倒贴,老实又心软的傻白甜。
没亲眼看见过他抡铜炉的人都信了,亲眼看见过的人……都成了检查的主角或配角了。
他们处置过的人越多,剩下的人越是惶惶不可终日,抱成团想尽办法对抗。
湘南万剑门,最后的抵抗之地大厅里,一名极爱惜名声的中年侠士焦躁地甩着袖子说:“我就不信了,不过是一个没根基的妖道和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魔头,天底下就没人管得了他们了?嵩室寺、真武观执天下牛耳,怎么现在魔头势大,他们都缩在门派里装死了!”
当初亲自发起追杀的万剑门少门主谢倚云坐在堂上,冷冷道:“心明大师说那两人虽然不该逼迫人写检查,可是并没伤到人命,恶迹不彰,少林师出无名。松石道长那边……哼,整个真武观上下一齐装死,不知是不是同为道门,想庇护那个不知羞耻的妖道!”
明明是他先看上的那妖道,可这贼道士在他面前就装得三贞九烈的,换个人就老老实实地依附了,还不是看那魔头武功高?
若当时他就把人擒下来,也搁在身边慢慢调·教着,那道士现在就该对他百依百顺了!
最后一家加入追杀,也是当年将邵宗严逼入陵山,差点抓住的八卦掌于思归冷静地说道:“那妖道傍上的魔头真有些法力,怪不得真武、嵩室两家不肯主持正义。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寻有*力的法师了,来日他来了,必能降妖除魔,还江湖一个公道!”
堂下众人眼前忽然一亮,纷纷问道:“是哪位大师?”
于思归道:“那位大师为人低调,不过开了一座万仙阁,只卖有缘人,似乎出售的真是神仙物品——其中就有能留下人真形之物,就和那魔头用的一样。我已派弟子接洽过大师了,他答应了要见见那魔头和妖道。”
另一名中年汉子赞道:“于掌门真是釜底抽薪之计!那魔头不就是仗着自己会些真形留影的法术威胁众人吗?咱们也有了这法宝,留下那对妖魔真形,还怕他们不投降!”
既然那两人的魔法抵挡不住,那干脆找些降妖伏魔的大师来,也作法克制他们就是了!
于思归这做法打开了众人的思路,另外几派掌门或家主也遣弟子去各处搜罗道士。不管真有用假有用,只要是会降魔伏妖的道士就够了,反正于掌门请来的那位大师是真的,来到之后随意教这些道士布个阵、扔个符什么的就行。
等他们搜罗了一院子道士,外面又传扬开两份检查时,于掌门千辛万苦请来的大师也到了万剑门。
于掌门亲自引他进门,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说过的徐江苑徐大师,有他出手,必能除掉晏寒江、邵宗严这对妖道与魔头。”
徐大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在下徐江苑,见过各位大侠。”
徐大师只作普通儒生打扮,生得俊美出尘。肌肤细瓷一般白净细腻,双眼光滑内蕴,神情温和又亲切,见人先带三分笑,和一般那些自恃有些本事就拿鼻孔看人的仙师完全不同。
更妙的是,他一见面就从袖里拿出了许多能印下真形的法器分发众人——那两个袖子里绝然盛不下那么多,一看就是有道行的大仙。
众人提心吊胆地等了几天,如今见识到了他的非凡之处,总算都定下心来了。
定心之后,他们也都摆弄起了手上的法器,纷纷问这位大师使用之法。徐江苑态度极好,拿过来一一解释,当主家谢少掌门问及价钱时,他却摆了摆手:“仙家之物,不是凡俗金石可买,只卖灵石。各位手中若有诸天万界通用的灵石,这一件法器只卖十块下品灵石,若是没有的话,我也可以勉强吃亏,用一丝气运相抵。”
气运?这是什么意思?人生来带的气数还能当货物称量吗?要是把气运气给人家,后半辈子是不是要倒霉啊!
为了一件只能照定的真形的法器,值得吗?
众人都有些迟疑,那位于掌门却是冷笑一声,到众人面前说道:“我已付了请这位大师出山的价码,各位连一台摄影真形器都不舍得买吗?反正我已花钱买了平安,你们自己愿意落到那魔头手里出乖露丑,我也管不得。”
那就……买吧!
众人咬咬牙,低头答道:“我等没有灵石,却不知割取气运要怎么割?”
徐大师掏出一台精巧的天平,掏出十块下品灵石扔在一边盘子里,另一边改接上一根软管,指尖按着管头上的尖嘴笑道:“用这管子吸走不到一丝的气运而已。放心,这秤极准,不信的话各位可以先用其他东西称量比价。”
“不必了!”做主人的谢倚云第一个上前,撸胳膊网袖子站到徐江苑面前,满脸信任地看着他:“大师既然是于掌门请来的,咱们还有什么不信的?请大师先从我的气运抽起!”
徐江苑拿管朝他手上虚按,一道幽幽暗暗的光华便在管里闪动,天平也像着这头倒了过来。待到两厢平衡,中间的指针垂直指向顶端,他便立刻收手,朝着谢倚云笑道:“少掌门请看,我可曾多抽了半分?”
谢倚云看也不看,大气地挥挥手:“我岂能不信仙师!”
有了两位榜样在前,剩下的人似乎也没那么抗拒了,纷纷上前抽取气运,抵换了那台万仙盟出品,不用电、不用洗胶片、自动出图的高级蕴灵相机。
有了法宝在手,仙师为伴,众人的底气越足,便借着这股气势主动出击,放出话来要在十月廿三,于当初合围邵宗严的陵山下与他们决一死战。
这消息传得又快又广,那些天天盼着新检查出炉的八卦人士和以印此为生的小书坊下了大本钱,替万剑盟那些人把消息传到两个正主耳中。邵宗严当时正跟晏寒江在小摊上吃着酒酿圆子,恰好有人把挑战书张贴到了他们身边的墙上,黄纸黑字,写着挑战的时间地点。
邵宗严看了几个字,指尖用力不稳,粗瓷便捻成了粉末,勺子下部一下落到汤碗里,瓷器相碰,发出一声清响,溅了几点汤水在外面。
陵山……正是他被围殴一夜,最后遇到徐江苑,被他拉进万仙盟,重获新生的地方。他深吸了口气,平静心情,认真分析着这次挑战——对战地点定在那里倒也好,他把这些人都收拾了,心里那些积郁许久的怨气和恐惧一定也都散开了,正好可以找江苑兄要筑基丹,试着筑基了。
他本来就是为了筑基而来的,结果来到之后却一直分心处理着那些曾伤害过他的人,不仅没找过徐兄,这些日子竟连修行都没怎么修过。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去捞勺子,结果发现勺柄的瓷末洒了一碗,剩下的勺头也埋进了汤面下,这碗甜汤是彻底不能喝了。
他正欲起身再叫一碗,晏寒江已是将勺子递到他嘴边,热腾腾、甜滋滋还带着酒香的汤汁沾到唇上,顿时驱逐了那些纷杂的思绪,他就着勺子喝下甜汤,人也甜甜地冲晏寒江笑道:“一碗怎么够分的,再要几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