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塞伦公爵的杀机甚至都淡了不少,只想好好品尝眼前美味的食物。
然而刚要咬到那片滑腻的肌肤,他的胸口猛地被撕裂,不知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硬搅了一圈,整个魔力都在崩散,露出了那副被砸得血肉糜烂的可怕身体。胸口上还有一个新打开的大洞,从里面滴出宝贵的血液,却完全找不到凶器。
他这副丑陋的样子竟被人看到了!
塞伦公爵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伞下的和尚,头顶忽然又狠狠一痛,刚长完整没多久的骨颅再度被狠狠砸裂,熟悉的疼痛和耻辱令他疯狂地长啸一声。
尖利的长啸足以崩碎玻璃,震碎人类的内脏,可是他才刚刚发出声音,一丸圆滚滚带着醉人甜香的东西就滚进了他喉咙里。
他立刻联想起昨晚血族野兽般全无理智的情况和他自己清醒后在腿间伤口里见到的浑浊,还有至今也没能完全消除的欲·望,拼命想呕出那粒药。可他的头被砸向腔子里,身边还有吸血猎人虎视耽耽,根本没有机会吐出药。
他只能竭尽全力化身雾气,阻止身体再度受砸伤,却没时间也没有能力吐出那药了。以雾气形式存在还好,一旦重新变为人形,他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像后代血族那样在人类面前陷入疯狂。
这是他人生最大的耻辱,可他现在不得不带着耻辱在这些人类面前退却!
银灰色的烟雾里不知不觉透出一股暗香,药力不仅没随着他的雾化消失,反而更快地挥发出来。塞伦公爵不得不立刻做出选择,最后看了一眼砸伤他的粗大圆桶状物体,顺着洞口的石缝飘进了黑暗中。
三名吸血鬼猎人狠狠松了口气,倚着山壁滑坐到地上,抱着武器大口喘着粗气。释念也撑着伞走到邵宗严面前,担心地问道:“道长无恙否?”
道长身体无恙,心很痛。
第一次对上吸血鬼让他损失了师门留给自己的唯一财产青铜药炉;第二次砸的却是比药炉还珍贵的,晏寒江家里拆下来的不锈钢内胆智能控热电热水器。
被吸血鬼的脑袋顶变形了。
邵宗严当初拆它时还想着将来有一天能重新用上的,现在用是用上了,可惜不是洗澡用的。
他感伤地收起热水器,接过了黑伞,对大师露出一个忧伤的笑容:“那个吸血鬼被我砸了脑袋,又中了药,以后有恙的就要是他了。”
说着话,晏寒江清冷的声音忽然在他识海中响起:“栖华小世界又没有电,留那热水器也白放坏了,能砸那吸血鬼一下也算是物尽其用。以后再到别的小千世界,我给你买更好的。”
晏兄真会安慰人。
刚才还是他先捅了吸血鬼,那个热水器才能顺利砸下去呢。邵宗严眼睛闪亮亮地看着鱼缸,心里那点感伤早抛诸九霄云外,过去抱起鱼缸,指尖伸到水里蹭了蹭草鱼。
吸血鬼猎人们缓过气来,便争相问道:“您刚才砸伤塞伦公爵的是什么武器?”
“您是魔武双修吗?还同时兼修了空间魔法和水系魔法?还是说,这是什么高级魔法道具的效果?”
“您也是吸血鬼猎人吗?您真是太强了,一定是传说中的王级猎人吧,我从没见过能把四代血族打得落荒而逃的人类!”
劫后余生的激动让最不爱说话的牧师都冲上来围着他问长问短。邵道长却只摇了摇头,淡定地站起身,摸着鱼吩咐他们:“天色不早了,大家先休息吧。别的吸血鬼若能出来,刚才塞伦公爵就不至于一个人拼死拼活,也不会吃我一粒药就吓跑了。”
那是什么药这么神奇?这位魔武双修的大高手竟然还是药剂师吗?
三名猎人都快疯了,释念大师倒是因为早就把邵宗严当成了神仙,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都觉理所当然。
有人问到本门的药,邵道长还是忍不住多解释了两句:“我只塞了他一粒凝香丸而已,不是什么神药。吸血鬼不是会变化雾气,神出鬼没吗?这种药没别的作用,只要服下便能‘凝三春之蘅芷,托艳质而幽香’,至少五六天内都会身带异香。现在洞里闻不到香味,就表示吸血鬼已经走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药!
一位魔武高修的大贤者居然随身带着这种女人用的药,还在和吸血鬼的战斗中用上了,这简直、简直太……
太棒了!
宾妮用枪筒支着身子,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向邵宗严,满脸狂热地恳求:“前辈,请您把这药卖给我吧,只要一粒!一粒就够了!我愿意出五百金币,不,八百,我把我全副身家都给你,只要你在今年冬天的王室舞会之前卖给我一粒这个药就行!”
可是这药既不能改变体质增添内媚,亦不能一夜荡魂收拢君心,服下去散发的体香也没比普通郎中弄的香汤、香药长多少,在他们门派一直是为了清药箱底渣末才炼的东西,怎么能找人家要这么多钱呢?
邵道长慈悲地叹了一声,怀着坑骗消费者的罪恶感拿出了一瓶凝香丸:“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几时付款?”
===================================
白天疾行一天,晚上又经过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拼斗,众人都觉着睡意上涌,恨不能早点躺到床上。只是担心吸血鬼还要回来,三位猎人便提议轮流值夜,他们三人每人轮两个小时,大师和邵道长一组值到天亮。
邵道长看着他们惨白的嘴唇和伤口,摇头叹道:“你们先睡,我盯这一夜。若吸血鬼真来了,你们现在这状态也未必抵挡得住,还是早些休息吧。”
何况他自己也不用熬着,还有个根本不需要入眠的晏兄呢。
他把那几个人都赶去干草和树叶铺成的床上,每人发了一条软而薄,却能将身体散发的热量完全裹住的太空毯,自己则披了一件鹤氅,坐在火堆边烧起一锅热水。
洞穴里越发温暖湿润,明亮的火光和守在火塘边的身影都让人无比安心,疲惫的众人很快陷入了沉眠。唯有释念心中积了太多事,睡得一直不安稳,心头忽地闪过某个画面,把他从沉眠中惊醒了过来。
他重重喘息了一阵,睁开眼看向洞口的火堆,然后狠狠揉了揉眼,再睁开。
可是……那里怎么会还是两条身影?
火堆旁边相依相偎地并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熟悉至极的邵宗严;另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腿下拖出一条长长的黑色什么东西压在邵道长腿上,从半露的侧脸看来,是个清俊冷淡的男子。
在他心里如神佛般无所不能的客服正闭着眼倚在那人肩头,嘴角微翘,神情放松,显得毫无防备。而黑衣男子的胳膊就搭在他肩头,宽大的袖子拖下来盖住了他半边身子,显得那副清瘦的身体好像整个被人裹在怀里一样。从那人衣摆下还拖出了的东西反射着点点火光,显得璀粲又怪异。
释念又想揉眼,火边那道陌生的黑色人影却忽然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十分冷漠,却没什么恶意,只伸出手指在唇上比了比,重新低下头看着火堆。
释念也重新躺回了草床上,却是越发睡不着了。
他认出那张脸了!
那不是邵道长当大仙一样供着的草鱼精吗?虽然长大了好几倍,可是那张脸、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气劲儿,还有底下那条黑乎乎带分叉尾鳍的尾巴,跟巴掌大小的时候都是一模一样!
难道他们?
难怪他们……
大师老老实实地闭上眼,强迫自己清心静念,尽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