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心里疑惑,自己在洛阳没什么朋友,和同僚间关系也不是很好,怎么会有人为自己送行?如果说是仇家寻仇也不像,自己虽然正直不阿得罪了很多权贵,但也没到了置于死地的地步。風雨小說網而且就算是寻仇,只等自己出了城在路上冒充山贼埋伏一支人马就行了。何必要在城里明目张胆的杀了自己,徒惹麻烦。
虽然心中狐疑,但田丰也不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任由童子在车前引路,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座草亭旁。
草亭里站着一位白衣少年,见田丰的马车来到旁边,立刻走出草亭,拱手施礼道:“小子无状,冒昧邀元皓先生前来,望先生海涵。”
田丰走下马车,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皮肤白皙,双眸有神,年龄似在舞勺之年。身上白狐皮袍显示其身份非富即贵,尤其是身后站在草亭旁的八个带剑壮汉,各个威武雄壮,满脸的肃杀之气一看就是军队出身。
少年的模样似曾相识,田丰努力想了想,猛然惊醒。
“敢问阁下可是史侯殿下?”
刘辩听田丰所问不由得一愣。本来还想隐藏身份先和田丰套套近乎,想不到田丰竟然认出了自己。
“先生认识小侯?”刘辩好奇的问。
“那日皇上北巡时,臣下曾在送行的队伍中见过史侯殿下,故此认得。”田丰解释道。
“原来如此。”刘辩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田丰见刘辨承认自己的身份,欲想其施礼,却被刘辨一把拉住,说道:“小侯久闻先生身负奇才,常恨不得一见。今日得知先生离职归隐,特备酒水送行,聊表微薄之意。”
“先生请!”说着不由田丰拒绝,刘辨拉着他走进了草亭之中。
田丰自忖和刘辨平常并无交往,实在不明白刘辨为何要为自己送行。不过架不住刘辩的热情,只好任由他将自己拉进草亭。
两人坐在草亭中的石椅上,中间的石桌摆着一个酒壶和几碟小菜,全都是钓鱼台酒楼的招牌菜,酒壶里的酒也是刘辨新研制出来的赤火烧。
那酒壶是刘辨仿制明清时期的酒壶风格,用玉石做成。田丰从未见过,不由得大感新奇。
刘辨见田丰好奇的打量着酒壶,便一边拿起酒壶为田丰和自己斟满了酒,一边解释说:“这酒壶是小侯闲暇时所制,专用于装酒和倒酒,先生觉得如何?”
田丰见酒水从细细的壶嘴涌出,倒满了面前的酒杯,惊奇的赞道:“此物倒省了酒樽酒勺的麻烦。”
酒杯斟满,赤火烧独特、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让人未喝就有了三分醉。田丰端起酒杯好奇的问刘辨:“此酒何名,为何香气如此浓郁?”
刘辨微笑着回答道:“此酒名为赤火烧,是小侯新研制的一种烧酒。喝下去让人热血沸腾,专为冬天御寒之用。”
田丰听刘辨所说突然脸色一改,正色的说道:“殿下乃大汉皇子,千金之尊,当以治国之道修身,不可沉溺于此奇思淫巧之中荒废学业!”
刘辨被田丰说的一愣,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个田丰还真是刚正不阿,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改其直言敢谏的性格。
其实田丰说完后内心也颇为后悔。自己早已不是侍御史的身份了,能和大汉皇子刘辨对坐饮酒就已经是越礼。人家好酒好菜的招待自己,自己却还要指责人家。
田丰心下尴尬,只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被赤火烧的辛辣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刘辩被田丰的窘态逗得哈哈一笑,一边按摩着田丰的后背,一边说道:“赤火烧与别酒不同,其性甚烈,这样喝下去才可使人血脉卉张,达到御寒之效。直言也似烈酒,虽初听时让人难以接受,可却可以鞭策自身行为,达到警示的效果,故为忠言逆耳利于行。先生乃大汉铮铮之臣,直谏敢言,有洛阳卧虎之遗风。”
洛阳卧虎是指东汉初年的洛阳令董宣,他处死了犯法的公主仆人,光武帝刘秀让他向公主磕头认错,可他却死也不答应。刘秀派两个黄门强行摁住他让他磕头,可七十二岁高龄的董宣竟然双手撑地硬挺着不去弯下头。刘秀被他感动,称赞他为硬脖子令。因为他经常打击洛阳的不法豪门,洛阳的土豪听到他的名声都吓得发抖,把他叫做“卧虎”。董宣因为此事也成为了后世誉为刚直不阿的楷模。
刘辩以此人来赞誉田丰,实在是对他的最佳褒奖。
刘辩的话让田丰生出一种知己之感。本以为刘辩会对自己翻脸,却想不到刘辨的胸怀如此宽广。以前常听闻说这位辩皇子不喜读书,专事玩乐,还喜欢搞些奇思淫巧。今日看来刘辩也不像传闻那么差劲,至少明辨是非,心胸宽广。
田丰感动的说:“丰性格耿直,常常得罪同僚上司,不容于朝堂之上。殿下所誉,丰愧不敢当。”
刘辩见感情联络的差不多了,便趁机提出正题:“先生身负大才,为何要退居山野。何不继续留在洛阳一展心中之志?”
田丰沉吟了一下,摇头说道:“非丰不愿留下,只是朝政昏暗,阉寺当权。正义之士难有出头之日,故因此离开。”
刘辩劝道:“微尘难遮明珠之光,乌云亦有驱散之时。此时虽然世道艰难,但我辈更应该知难而上,扶大厦之将倾,救黎民于水火。拨云见日,荡涤乾坤。”
田丰沉默了,内心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刘辩又进一步的说道:“若先生不愿再入朝为官,我可在洛阳设一别馆供先生居住,一切开销用度均有我来负责。先生只等权奸覆灭,朝政清明时再来入朝为官也不迟。”
话说到这,刘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对于刘辩的苦苦挽留和礼贤下士,田丰也是异常感动。只是洛阳为官这一年来,看多了灵帝的荒淫无道和外戚与宦官的争权夺利,互相抢扎,田丰对整个大汉帝国已经失望透顶。面对着刘辩的盛情,田丰还是拒绝的摇了摇头。
“丰对仕途已心灰意冷,不愿在留在洛阳为官。史侯厚爱,丰实难消受。”
刘辩又想说什么,田丰抢先接着说道:“丰心意已决,殿下无需再言。天色不早,丰还要赶路,就此拜别殿下。”
田丰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冲刘辩深鞠一躬,然后迈步走出草亭爬上马车。
车夫鞭声响起,马车缓缓东去,留下刘辩在草亭中怅然无语。
自己好话说尽仍然不能说动田丰留下,看着田丰所乘马车渐行渐远的背影,似乎昭示着天下士子对腐败的大汉帝国的深深失望。天下离心,士人们开始另觅雄主。
刘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汉帝国的中平六年就在这失望与落寞中开始了。他的计划进入了最后的阶段,朝堂上也即将迎来一连串血腥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