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风院里,宫心和琉心正坐在槅扇前边吹着傍晚的风边分线聊天。
暄风院从来都是安静的,伺候的下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在偌大的镇国公府里,就数暄风院里伺候的下人少,也因为人数太少,暄风院不管何时,都显得过于安静,这种安静,又莫名地蔓延至周围,使得与暄风院相邻的几个院子都是安静的。
宫心和琉心是暄风院中的大丫鬟,平时管着主子房里的大小事务,若是主子们不在,她们便可以自己打发时间,一般都会坐在一起做些针线活,怡然而安静。
“宫心姐姐,明年曲姑娘就要及笄了,真希望她快点进门。”琉心难得朝宫心笑道,“等曲姑娘进门后,宫心姐姐也可以安心出嫁了。”
宫心脸有些红,啐道:“你这小妮子胡说什么呢?就算世子夫人嫁过来,我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的,总要等到……才能离开。”
相比宫心的心思细腻、体贴周到,琉心便有些沉闷不爱说话,唯有对着一起长大的宫心、常安时才会话多一些,平时在外给人的感觉都是沉闷的,让人觉得这丫鬟有些木讷。不过安心他们知道,琉心只不过不太懂和其他人交流罢了,只要熟悉了,她也会有话直说,是个很体贴的姑娘。
此时琉心见宫心面有难色,她心里明白宫心的意思,抿了抿嘴,心说还是要等曲家姑娘过门,等她生下小主子后,宫心姐姐也能安心出嫁了。
“对了,宫心姐姐,我先前见到世子佩带的那个秋香色底的荷包,上面绣的那只鹰真是漂亮,像极了金乌,据说是曲家姑娘亲自给世子做的,曲家姑娘的女红真是精致。”琉心一脸羡慕地说道:“以后她嫁过来后,主子的贴身衣物便可以交给她了。”
“别胡说!”宫心笑道:“你这小妮子想偷懒也不能拿主子做借口,曲姑娘可是世子夫人,哪能整天给世子做衣裳。”
她们的主子素来不太爱穿针线房做的衣裳,一些贴身的衣物小物件都是两个大丫鬟亲手做的,虽说一般都是如此,可是等主子成亲了,到底有些不太好。
“但是我觉得主子一定会很高兴他的衣物和小物件都是曲姑娘给他做的。”琉心嘿嘿地笑道。
宫心正想说什么,突然瞥见从院子里走来的两人,发现是主子回来了,忙和琉心将手中的东西放好,迎了上去。
只是,刚走近时,她们便看到少年阴冷的神色,一张白玉般俊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情绪,甚至连那种惯常的温煦也没有了,只有阴冷,面上萦绕着一种妖异的神色,一看便知道主子的性格又变了,变成了另一个面目的人。
宫心飞快地往跟在主子身边的常安看去,见常安朝自己微微颔首,便拉着琉心,跟在主子身后。
知道纪凛今日会从宫中回府,所以净房里早已准备好了干净的水,纪凛梳洗一翻,换上了一件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手中端着一盏茶,虽然不说话,但是室内的人都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很坏,让宫心等人噤若寒蝉。
直到天色渐晚,淑宜大长公主身边的明珠过来请他到寒山雅居用晚膳,被他冷冷地拒绝了。
明珠见他依然是冷眉冷眼的样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害怕,小声道:“世子,公主正在等您……”
“我今儿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明珠想起刚来时,公主交待了,若是他不愿意,便不勉强他,只得应了一声退下了。经由这事情,她也发现,公主对世子有着超乎想象的忍耐力和关心。
明珠走后,天边最后一抹亮色也消逝了,星星在夜空中亮起,月亮也爬上柳稍头。
纪凛倏地起身。
他今天心情不爽,所以,也不想让另一个人心情爽。
“世子,您要去哪里?”常安见他起身离开,心中大急,生怕这个人格天不怕地不怕,要捅出什么娄子来。
“别跟来。”纪凛喝了一声,便绕开巡逻的侍卫,直接翻墙离开了。
见他竟然连大门都不走,直接翻墙,常安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听到声音的宫心和琉心也忙走出来,发现主子不在后,宫心诧异地道:“常安,世子呢?”
“出去了,不让我跟。”常安有些苦恼,他觉得,世子那种状态,如果又半夜去找曲姑娘,怕是会将那娇娇怯怯的姑娘吓坏吧。
宫心听罢,便没再问,转而问起今儿世子回来时发生什么事情,为何气得性格都换了,等听完常安的交待,宫心了然。
“我见过那茗裳,是上院里长得最好看的丫头,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和曲姑娘有些像,怕是世子因此生气吧。你也知道,世子有多重视曲姑娘,夫人明知如此,还要找茗裳来试探,简直是……”宫心说着,忍不住摇头,觉得他们府里这位当家主母的夫人,有时候让人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好。
琉心忍不住道,“宫心姐姐,夫人又想塞人进来啊?”
暄风院的人虽然少,但是除了淑宜大长公主派过来伺候的,便没有其他人了,是整个镇国公府最干净的地方。也因为如此,暄风院发生什么事情,没有耳目帮传,其他几个院也不知道,这才是镇国公夫人想要将丫鬟送过来的原因,届时若能被收了房,想要在曲潋进门后向上爬,那便要依靠上院的镇国公夫人。
镇国公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惜她那儿子从来不给她面子,这些年来无论怎么折腾,都无法将自己的人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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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骆老夫人生病后,曲家姐妹在骆府小住了半个月,半个月后,见老夫人的身体有些好转,曲潋便回了双茶胡同的曲家,留下曲沁依然在平阳侯府陪骆老夫人。
骆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体一直硬朗,连老人病也少,这次生病也不过是心病罢了。只是这心病若无心药医也好不了,外孙女的婚事便成了骆老夫人的心病,怕是曲沁的婚事一天没着落,骆老夫人一天便不会好,差点让整个骆家都急坏了,骆家几位老爷每天都急得不行。
对此,曲潋暗暗骂了声活该,几位便宜舅舅都是不省心的货色,若非他们内里斗来斗去,为了自己的利益走了昏招,招惹来了那几位皇子,连累了她姐,会变成这样么?骆老夫人没办法怪罪儿子们,于是也只好用这种方法来折腾他们了。
骆家的媳妇们也备受折腾,骆大夫人甚至因此而消瘦了许多,更不用说骆四夫人了,现在她可谓是夹着尾巴过日子,没有一点女儿成了大皇子侧妃的得意威风,盖因当初骆老太爷将他们夫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仿佛以后平阳侯府若是没了,他们就是家族的罪人。
骆老太爷在平阳侯府的地位可谓是至高无上,让这一家之主来骂,简直比皇帝来骂还严重,骆四老爷夫妻都蔫了。
在这种时候,骆大少奶奶被诊出了身子,倒是躲过一劫,也不用去受老夫人的折腾。
曲潋离开平阳侯府前,还是有些不放心,对她姐道:“外祖母的身体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你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打算几时候回去?”
“谁说没用?”曲沁掩嘴笑道:“至少这次我可以看看外祖母怎么折腾几位舅舅,也好在第一时间知道他们要给我找个什么对象,这不比你去问阿樱快得多了?”
曲潋分明感觉到她话里有话,怕是要针对几位舅舅的动作来一一击破,然后解决了嫁人之事。
“小孩子家家的别多想,回家后不准偷懒,将我交给你的事情做完了,等我回去我检查。”曲沁交待道。
所谓的事情不过是一些管家理事看帐本的活儿,曲潋学了这么久,虽说手段没她姐的圆滑,但也有几分成果了,所以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只道:“等你回来再说吧?天气热成这样,我都不想动……”
“就你懒!”曲沁嗔笑一声。
姐妹俩聊了会儿,曲潋推测出姐姐要在骆家做什么后,只能叹着气回了家。
其实在她看来,女人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不好,有些女人性格坚强,并不需要一个男人来支配自己的生活,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孤单。可是这世俗就是这样,不嫁人会被世人耻笑,晚年孤单,老了没有子孙送终、死后没人供奉香火……其实这些都是个屁,最主要的是吃人的礼教对女人就是这么的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