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婆娑,清风悠然。
“铮铮……”
琴声忽从竹林深处传出,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清澈,夹着幽远的洞箫,更是动人,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缠*绵*悱*恻。
但闻琴音渐渐高亢,箫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至乎瑶琴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
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
琴箫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足令任何听众血脉贲张,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徘徊。
又一会儿,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变了主调,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更增幽怨气氛。
“啾啾……”
林间群鸟悲鸣远去,似乎实在忍受不了琴箫合奏的酸楚之感,不得不暂离家园。
“铮……”
突然间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
石之轩盘坐案后,如玉双掌轻轻抚过紧绷的琴弦,温柔无比,“玉妍,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心有灵犀啊!”
祝玉妍放下碧玉洞箫,袅袅起身,一边从红泥小火炉上拿起蒸汽缭绕的水壶,一边黛眉微蹙道:“默契是有,心有灵犀怕是远远谈不上!”
“那是我们之间的了解还不够深入……”
石之轩饶有深意道,手指向上一引,干竹筒口茶叶翻飞,分作两股及时注入祝玉妍和自己的杯子。
祝玉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手中寒气乍出还收,水壶倾斜,向杯中一一注入滚沸后又稍稍降温的甘冽山泉水。
清新茶香袅袅升起,扑鼻而入,令人心旷神怡。
祝玉妍沉吟道:“为何我的萧艺明明已技近乎道,意念识想随着萧声通灵透达,任意翔翔,无远弗届,却威肉身所拘,缚手缚脚,时感苦困……总少了你琴声中的那种清灵虚渺,大天自在。”
石之轩举杯轻嗅,淡淡道:“只因你初窥无上魔道,尚且无法恒久沉浸在天人合一的妙境,必需天时地利、用志不分,长时间进入心灵的深处,才偶一得之,遂感缚手缚脚,无法通明透彻。”
祝玉妍若有所思,片刻后犹疑道:“如今形势大好,你为何忽然抽身远离长安?我们联手掌控大周,振兴圣门,泽被大地,岂不更好?”
“玉妍你其实是想知道我是否准备另起炉灶吧?”石之轩微微一笑,轻啜一口清茶,“我之所以暂避扬州城,是准备闭关精修一段时日。
待我出关,想来你必然已经除去杨坚,执掌大权了……”
想想他也挺佩服自己,明知祝玉妍及阴癸派很可能在杨坚手上偷鸡不成蚀把米,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颠三倒四,真假难辨。
“真是闭关精修?”祝玉妍娇哼一声,“别到时候又多出几个儿女……”
“怎么会?”石之轩眼也不眨,大言不惭,“今后我若是想要添个一儿半女,完全可以跟玉妍你商量嘛……想来传承了我们优秀血统的儿女,定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我们之后继续执掌圣门!”
祝玉妍俏脸微红,却未反驳,“既然你明日便要离开,那我就破例为你跳一曲天魔*妙*舞……”
“荣幸之至!”石之轩眸子一亮,转身伏案,双掌轻按琴弦,准备开始为她伴奏,“天魔起舞时,至美和至恶融为一体……可谓迥然有别于正派舞蹈的另一番滋味!”
…………
夜幕降临。
长孙晟如约踏入闻采婷的宫殿,不悦道:“为何你越来越肆无忌惮?”
“难道你就不想我么?”闻采婷巧笑嫣然,“放心吧,我已吩咐边不负师弟带着宇文赟出宫寻野花去了!
而且宇文邕遗留在宫中的隐秘力量,如今亦尽在我派之手,别说让你随意进出皇宫,就算你要睡一晚宇文赟的龙床,宇文赟也绝对发现不了半点儿蛛丝马迹!”
长孙晟暗暗心惊于阴癸派扩张之迅疾,犹其是在侵蚀后**宫这类事上,阴癸派向来无往而不利。
闻采婷星眸迷离地瞧着长孙晟的英俊脸庞,恍惚间但见其面目模糊起来,变成了石之轩那清冷而邪异的面庞,忍不住心头一痛,蓦地醒了过来。
即使她隐约明白,这是她从身体到精神都被石之轩彻底征**服所留的后遗症,但她用尽方法,仍难以迫使自己完全忘掉他。
思及今日玉妍师姐幽会石之轩回来时的笑靥如花,就让她一阵黯然,一阵空虚,只想迫不及待地约见长孙晟来填补这个缺口。
长孙晟或许有所察觉,但却并不拒绝这种艳**福,更何况还可藉此通过她借用一些阴癸派的力量来达成目标……
不知何时,夜空下乌云翻滚,残月眨眼间躲得无影无踪。
…………
直到半个时辰后,残月莹辉重又洒入寝宫里。
长孙晟目光闪烁,不知思绪飘到何处去了。
闻采婷冷哼一声,大感不满,“跟我在一起,你竟还想着别的女人?”
长孙晟忽然一阵烦躁,冷淡道:“彼此!彼此!你不也想着别的男人?”
“男人一个个都这样……”闻采婷更觉妒火中烧,眼神却阴冷下来,时不时闪烁一下,似乎在琢磨着某些念头。
须臾之后,长孙晟一脸阴沉地出了皇宫,独自漫步在街头巷尾的阴影处,一思及自己刚刚故意刺激闻采婷妒火的所作所为及之后可能的连锁反应,复杂情绪惊涛骇浪般剧烈翻涌而起,淹没他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