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溪停在那里。
“五行山。”
那人就只这么唤了一声,却已足够令柴溪心惊胆战。
她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又开始一次比一次剧烈起来,与先前不同,这一回只是完全的惊恐与担忧。呼吸不可抑制地逐渐加快,冰凉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开来,带来一阵阵眩晕,柴溪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吸。
根本不用去思考事到如今还这样称呼她的会有谁,这声音尽管她才听过几次,却也难忘到能径直凭此辨认出来者何人。
柴溪小心翼翼地抿了抿唇,而后转过了身去,却只是双手合十而非跪拜。
“见过菩萨。”她轻声说道,表情平静,声音里是明显可以听出来的颤抖。
南海观世音仍然是柴溪最近一次见时的样子,手上托着那净瓶杨柳,面上的神情也是一派祥和。
“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前来?”观音菩萨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眼神中所包含的意味虽然并不至于会使柴溪不适,但她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些许心虚,在下一秒,她强迫自己把那点心虚也全然丢开,“又是为何偏要把你引出来?”
柴溪张了张口,她知道眼下这种状况说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供认无余,但是……
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她想说“不知”,她不想承认自己有做错什么,可惜她也明白如果她这么说了,会让情况糟糕到哪样的地步。
于是她终究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观音菩萨见她此番表现,也只有长叹一声。
“当初,我念那泼猴终于对自己的罪过有所悔悟,这才免了他的刑罚,令他与那大唐的取经人做个徒弟,借此将功赎罪、修成正果。”柴溪感觉得到菩萨投在她身上的眼神,怀着悲悯却令她如针扎一般刺痛,“既是如来允你一同上了取经路,我本来以为,你该懂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柴溪只是沉默地听着,她下意识地将右手抚上了左臂,攥着衣服薄薄的衣料,尽管手指酸痛,却始终没有要将其放开的打算,就像……就像这可以减少分毫心中的痛苦似的。
“……是我之过,”她终于叹息道,声音是出乎她自己意料的沙哑,“还烦请菩萨饶过大圣,大圣他只是……只是一时无心才步上歧途,这都实乃我的过错。”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柴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了似的,那只手将她的心脏慢慢地揉成了一团。不仅仅是疼痛,在痛苦之余,她更多地感到的是无法呼吸的压抑,她几乎是使上了全身的力气,这才牢牢地在地面上站稳。
“既然你已知错,只需领罚便是。而那孙悟空也需担责,事情但不可就这么告一段落。”观音菩萨的声音平静,却透露着不可动摇的坚决,“而对你的第一道罚,你不可再与他们一起去西天取经。”
柴溪一惊,还没等她彻底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于她的头脑做出了选择。伴随着“扑通”的一声,与地面猛然接触的疼痛从膝盖处传来。然而柴溪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只是慢慢地俯下身去,让额头与土地轻轻相触。
她这一生之中,从未跪过什么人,那时在五庄观所做的也只是象征性的跪坐——为了向镇元子道歉。
这是南海观世音菩萨。
她在心里悄声告诉自己,她从不求神拜佛,但到了如今,这么做是值得的。
“观音菩萨大慈大悲,还请宽恕大圣。”柴溪听到自己这么说道,她就像是已经抽身开来似的,只是“意识”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我保证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更进一步地发展。我只求还能在他身边,看他……”
柴溪闭上了眼睛,继续说了下去:“看他修成正果。”
她就这么维持着跪着的姿势,低着头,没有去看观音菩萨的神情。她几乎不记得自己到底跪了多久,才终于听到观音菩萨缓缓开了口。
“若是有你在一边,这泼猴定不会安心去取经。不过,要是就这么将你带走,只怕他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看你也是诚心认错,我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
听闻此言,柴溪抬起了头,注视着观音菩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观音菩萨的神色却似是不忍,她犹豫了半晌,这才继续道:“我传你两道法术,使用与否,你自作定夺。我想,就算不使用,你也该明白自己应做些什么,不然的话,也不是像今天这般轻易了事了。”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