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的一夜总算过去,天亮时分,田氏才幽幽转醒,听了下人回报,不禁泪流满面。她心疼被火烧死的值夜婢女,然而当时的情况那位小公子能将她救出已经不易,又如何再救其他人?
田氏哭完之后吩咐下人备了厚礼前去答谢韩敬已,又打听他姓名。
韩敬已笑了笑,“姓名不足挂齿,不过你们家的嫡二小姐认识我。”
下人返身原话回禀田氏,田氏一头雾水,我家洁娘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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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刘玉洁一行人终于来到丰水。
舟车劳顿的她下车之时神情略有狼狈,却见迎接自己的叶氏更狼狈,周围还弥漫着草木焚烧的呛人味道。
刘玉洁心中大骇,叶氏一边抹泪一边道出事情原委。
总算知道自己为何一路不安了,全是因为牵挂祖母啊!刘玉洁一扫恹恹地神色,催叶氏引路。
叶氏边引路边劝慰,“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已经脱离危险。老赵和我家那位也在抓紧审问贼人,这件事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二小姐千万要放宽心,打起精神陪伴老太太,否则她老人家又要心疼您啊。”
这是怕她年纪小没见过事惊扰了祖母。刘玉洁见她一心都想着祖母,便也不在乎话语里的失礼,“叶妈妈放心,我明白。”
二小姐也是个有福气的!叶氏按着心口感谢老天爷,幸亏二小姐今早才到,若是昨天到的话必然要跟老太太睡一屋……想到这里,她打个寒噤,那可就不堪设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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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想当年发洪水她抱根木头漂一天一夜都能挨得住,又如何受不住这场火灾。此时望着哭成泪人的小孙女,她反倒忘了疼痛,一把抱住刘玉洁,“傻孩子,祖母啊福大命大,一辈子不管遭什么难都会遇到贵人,这一生都平平安安的。”
“祖母平日可曾与谁有过嫌隙?”刘玉洁擦干净眼泪,渐渐冷静下来。
当然没有。田氏为人最宽厚老实不过,又是长安大官的娘亲,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给她面子,哪里就到杀人害命这一步!别说田氏自己想不通,这件事说给谁听,谁都想不明白。
刘玉洁又问那几个贼人吐没吐出有用的东西。下人回禀暂时还没有,正在用刑。
这又是一件前世不曾发生的大事。
刘玉洁努力赶走乱七八糟的情绪,脑子飞快的转起来。此番祖母若遭遇不测,阿爹就得放下一切回乡丁忧,难道是政敌作为?这个想法在脑子里堪堪闪过就被田氏打断。
“没想到那竟是个有勇有谋的孩子,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田氏絮絮叨叨称赞韩敬已。
这事叶氏已经对自己说过。刘玉洁接了下人递来的汤药,小心吹了吹,一面侍奉祖母一面道,“这样的人不缺钱,您不必再派人送厚礼,只让下人透露阿爹的名号,他若有心仕途,阿爹定会回报他。若他连姓名也不愿透露,那便是个什么也不缺的贵人了,咱们又何必巴巴儿的令人忧烦。”
救命之恩自当随时准备回报,但接不接受是对方的事。刘玉洁不想田氏因为人家不接受便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从而纠结自己。
田氏这个人通常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所以都不知该怎么感谢韩敬已了。如今听孙女一番言辞竟也觉得很有道理,便将澎湃的感激之情渐渐按下。
长安那边的枫泰堂却是惊慌一片!
原来佟氏洋洋得意告知下衙的刘同川自己安排了什么好事等着他。
在二房的眼里,刘涉川为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不管他如何扶持曾经连续考了六年也没考中的刘同川,或者如何殚尽竭虑帮助被同僚排挤的刘同川,救下被盐引案连累的刘同川,那都是应该的,是身为大哥的他应该做的,哪怕期间他为二房贴补的十几万两银子都是理所应得,但他不认佟氏为母亲,便是罪不容诛。
尤其他还那么优秀,占尽所有好事,压得刘同川永远要仰他鼻息。这让二房一面离不开他的扶持,一面又觉得他这是施舍,内心不定怎么嘲笑他们。
越是这样想,丑陋的心便越扭曲,如今翅膀刚刚硬就自以为是的想要摆脱刘涉川。
孰料儿子听了非但没夸赞她与筠娘聪慧过人,反倒神情剧变,打翻了手中杯盏。
愚蠢啊,愚蠢!你们是要害死我啊!刘同川急的团团转。
“内宅妇人插手朝堂,是谁借你们的胆子!”刘同川气急败坏,可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爱女,他是气的手脚发抖也得忍着。若换成旁人,早就一脚踢死算了。
刘玉筠方才如梦初醒,直觉此事做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她最近为太子妃的位置操碎心,为此不择手段,再加上时间紧迫,难免思虑不周。
“阿爹息怒,是筠娘不好。”她嘤嘤哭泣,暗忖父亲到底顾念手足之情,便扑过去抱着刘同川的腿,“您手足情深,可是大伯父何曾顾及过您,明面上对咱们多有照拂,转头就不认祖母,他不认祖母啊,就是不将咱们二房放在眼里,您又何必当他是大哥!”
刘同川气的推开爱女,恨铁不成钢道,“阿爹气的不是这个!”
手足之情是什么,值多少钱,能换多少权?
他气她们做这件事之前不与他商量,肯定留下了蛛丝马迹,一旦失手等同打草惊蛇,以后再想用这个办法便不灵了!
刘玉筠瞠目结舌。
“阿爹又何尝不希望助你登上太子妃之位。”刘同川恨恨的叹口气。如今的太子真是狗眼看人低,可怜他这美貌又聪慧的女儿,多好的未来国母的苗子……不行,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
刘同川眼底掠过一丝狠意。
如果没有大哥,如果他是未来的勋国公,这门婚事早就成了。虽然内宅妇人做事不周全,但刘同川不得不承受,这是一个极好的方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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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捉住的四个闲帮分别是皮大、皮二、毛三和狗四,常年混迹乡间,不知做过多少偷鸡摸狗顺手牵羊或者调戏女人的坏事,但都是欺负普通百姓,如今不知是谁借他们的狗胆,连长安高门大户的老太太都敢下手!
这还不算奇怪,奇怪的是挨了一顿好打,四个人,包括胆子最小的狗四居然都紧咬牙关,怎么也不肯供出幕后主使,最后熬不住了狗四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出原委。
他们还真不知雇佣的人长什么样。对方始终坐在车里,口音也不像当地的,本来他们也没当回事,谁知人家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并承诺事后再付余下的三百两!
他们辛苦一辈子都不知能不能攒下一百两,人家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要给四百两银子,四个好吃懒做的底层家伙岂有不拼命的道理!
叶管事将消息回禀刘玉洁。
刘玉洁却吩咐他封锁田庄的消息,“我的意思是……祖母平安无事的消息先按下。”她意味深长道。
这是要外面的人误以为老太太……没了?叶管事打个寒噤,脑子一转,忽然明白了刘玉洁的用意。
“幕后之人不是还欠无赖三百两么?”刘玉洁道,杏眸一寒,“就安排胆子最小的那个去他们的交易地点索取余额。你带十来个好身手的护院暗中跟踪。”
这是要引蛇出洞啊。叶管事却皱了皱眉,提醒到底还年轻的小姑娘,“事情一旦成功,贼人哪里还有心情支付剩下的三百两,也只有那四个蠢货相信。”
这条蛇不会出洞。
刘玉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放心,他一定会出洞。”
没心情支付剩余的银钱不假,但总得杀人灭口啊。
莹润光洁的女孩立在门前,令整座院子都明亮了不少,但她笑意冰冷,颇有一股说不出的狠辣,可她实在娇柔美丽,于是这种狠辣让她看上去既矛盾又迷人。院子里的小厮看的眼睛发直,被身边的人掐了把才慌忙垂头。
刘玉洁不紧不慢道,“你们且埋伏的隐秘些,待那人将无赖杀了再一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弄断他手筋脚筋免得横生枝节。到了官府自然由我刘家替你们扛着,再说了……那可是杀人凶犯,你们就是再捅上两刀也不为过,毕竟要自保嘛。”
叶管事又哆嗦了一下,他还从没见过这般果断又……又恶毒的小姑娘。寻常姑娘家遇见这种事不都是吓得哭哭啼啼六神无主么?他家的小姐却又是杀人又是挑断筋脉……
“还愣着干嘛,快去啊!”刘玉洁呵斥一声。
叶管事一惊,麻溜的闪人。结果刚离开没多久又折回来。
“二小姐,不,不用去逮人!”他跑的太急,此刻扶着膝盖大喘气。
刘玉洁挑眉。
“那个……那个长安贵公子家的护卫已经把人拿下,就在刚才……扔咱们门口。他们说这些人来路不明,昨夜就在田庄附近躲躲藏藏,有极大的作案嫌疑。”
这?刘玉洁睁大眼睛,都不知该怎么谢那位公子,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贼人是不是一口长安的官腔?”
“好像有点吧,一共六个呀,您给我点时间慢慢审问。”叶管事满头大汗。
六个?刘玉洁张口结舌。
不对啊,怎么会这么多?
就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小院中,韩敬已坐在树下敲了敲扇柄,笑道,“她惊讶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待她玩的差不多我再去帮忙。”
观言嘴角抽搐了下。
六个人,会不会太多了点!
既然您捉了唆使无赖放火的贼,就好好的送去,为何又多出来五个啊?您是在逗她么?
另外与放火无关的五个家伙内心也是一片哀嚎,真是日了狗了。他们奉命跟踪韩敬已,真的只是跟踪啊,半点都没得罪他,为何醒来时天就变了,一群奇怪的乡下人对着他们喊打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