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山河社稷皆我心
那年少年一身春衫,骑马斜倚桥头,江南四月芳菲未尽,她起蒿轻过西子湖畔,眉眼如玉般温婉、容颜如莲般开落,四目相交,便害相思。
他们或许是这世间最不般配的一对,却在本该擦肩而过的年华望见了对方眼里的温柔,从此相思化成了连绵不绝的清溪。
他从西域来,如他的名字——百里长歌,在遇到她之前他的生命如一首慷慨激昂的长歌,潇洒不羁、张狂无忌。
他跟门中师兄弟赌斗,说是三年之内必将会单人匹马在中原这片陌生的地方搏出一片天下,初来江南便被这山色湖光所倾倒,流连月余,于西子湖畔遇见了他一生之中最大的错误。
叶婉卿,名字如她的人一般美,她是江南王府的郡主,作为江南王的掌上明珠,刁蛮任性,时常背着父侯逃出府来。
这并不是叶婉卿第一次出府来,只是这一次却让两条本该永远平行的线有了交集,而且他们没有想到,相交之后,两条线竟会是越来越远……
百里长歌和叶婉卿相约断桥、信步白堤,看遍江南十里烟柳画桥,只是在他眼里,十里春风依旧不及她一笑嫣然。
叶婉卿虽是一介巾帼,但是却不弱须眉半分,提剑论武他们不相伯仲,手谈博弈他们棋逢对手,谈经论典他们不知倦怠……
都是青春年少的年纪,风流不羁的他念上了她、热情开朗的她恋上了他。
率性的叶婉卿留书父侯,与他携手江湖、纵qing山水,便是神仙眷侣也不及他们逍遥自在,相携而过,早已看遍人间姹紫嫣红。
但是江南王找上了他,说他的独生爱女决然不能嫁给一介白衣草民,若无三千功名加身,哪里配和他女儿在一起。一语惊醒梦中人,百里长歌这才忆起来中原的目的,含糊辞别了叶婉卿,投身军营。
那时节大夏与西北的瓦剌部落正在开战,他凭借一身武艺和经天纬地的谋略一路长歌,只一年便成了镇守一方的大将。正当他准备南下提亲时,一则消息如同惊雷般震得他头皮发麻——江南王联合南越王、蜀王,集结三十万大军谋反,而他被一纸圣谕调往了南边的战场。
他终究是和她在战场上遇见了,只是却像是隔了一个天涯那么远,这一次对于双方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像是一场赌局,彩头便是对方手里的半壁江山。
只是,他和她,成了最为悲哀的赌具……
他唤她的名,她不答,只是紧握着拳头,手掌被她的手指刺得鲜血长流,樱唇娇艳如血、或许那真的是血罢……
刀剑相交,十招之后,她对着他凄然一笑,像是对这个尘世的诀别,也是对他的诀别,她握住了他手里的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那一天,十万大军第一次见到他们沉稳睿智的百里将军像是疯了一样抱着一个女子,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嘤咛。
“婉儿,你这个傻子,纵使我君临天下坐拥山河,此后无你在身旁,我又要之何用!”
她像是一只过了夏季的蝉儿,声音已经沙哑,眼睛也已经浑浊,只是贴着了他的心口说:“你若想称霸江湖,我便以身为盾,护你刀剑无伤。 你若想木笔成书,我便墨研桃花,搏你嫣然一笑。你若想颠覆天下,我便血染江山,让你俯瞰山河,纵使独战千军万马,我亦不悔。 你若想云游四海,我便素衣温雅,陪你天荒地老,纵使顷刻风云变幻,我亦不悔。”
他没有说话,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啜泣,指尖触及的她渐渐冰凉,从此他的路途,不见她的苍老!
那一天以后,名震天下的百里大将军不知所踪,最后见到他的人说,看见他一夜之间竟然白发满头,抱着一具早已经冰凉的尸体没入地平线。
若人生只如初见,多好, 他仍是她西子湖边的春衫少年,她仍做她的绝代佳人,江山美人两不相侵,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后来他精研百家之术,想要找到起死回生之法,只是这世间哪有长生之法,由来失望已久便不再奢望,以致成了绝望。
血染江山的画,怎及她眉间一点朱砂,负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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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寒三人怔怔看着那二十九个遒劲的小字,像是回到了百余年前刀剑铮鸣的战场,心中莫名的悲恸,到了他们这等阅历竟然被这一句话勾动起了感情,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血染江山……咦?”夏雪寒眉心一皱,那四个字与其他字不同,是血红色的,而余下的二十五个字却是黝黑色的。
这种红不是寻常的朱砂染料的红,而是像是刚刚泼上去的鲜血,简直要滴下来,细细一嗅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子血腥气味儿。
那两个人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点,夏朗细细的看了一阵青铜大鼎,疑惑的说道:“这不是铸炼兵器的鼎,却像是炼药用的,竟然被百里长歌摆在这里,他是要救什么人么!”
“血染江山么?”云逸凡喃喃道,像是明白了什么。
夏雪寒和夏朗也是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们何等聪明,只消了片刻便悟透了这句话里的玄机,再加上手里所掌握的,或许值得一试。
“南仙可愿意拿出八音宝盒,让朕和北帝也一起看看猜想是否正确?”夏朗虽是笑着在说,可是依旧不忘拉云逸凡下水。
夏雪寒眉头一挑,冷冷道:“你说呢?想要看自己来夺啊!”他并不给夏朗好脸色看,且不说往日的恩怨,便是刚才夏朗刻意加害就让他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