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儿老小,就这样拱手让人随便侮辱,他自己还要跟看门狗一样站在这里,脸上全是谄媚和讨好的神情。
没过多久,一个戎狄军官来到何天养面前,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口便说是王爷要见他。顿时,何天养诚惶诚恐地缩着身子,跟在那军官屁股后面走了出去。
走在街上,几个戎狄士兵在左右押着他。何天养居住的地方是铁阳城内富贵人家的居住地。平时规矩很大,穷苦人家不要说是进去,就算是从大门口的街道过往,也会被家丁用棍棒吆喝着撵走。可是现在,大门敞开,成群结队的戎狄士兵兴高采烈进进出出。女人的哭喊声若有若无,其中有自己的妻妾,还有自己最为喜欢,几个月前刚刚新纳的女人。喊叫和痛哭声渐渐淡了下去,何天养眼睛盯着那些戎狄士兵手里的金银财物,心里不由得一阵阵抽搐。
那都是自己多年来克扣军饷,苦心经营下来的产业啊!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可是现在,自己已是败军之将,那里还有什么自主权?一切一切,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很快走进了府衙,堂上挤挤挨挨全是戎狄勇士。他们簇拥着一个身穿皮袍的黑胖大汉。押送何天养的那名军官快步上前禀报,何天养则抬头看过去,却看到周围的目光很冷,充满了鄙夷。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脚步难免慢了几步。后面的兵丁忍不住动手推搡,何天养一个趔趄,刚好看到那黑胖大汉身边有一个年轻人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戎狄兵丁们这才停住了动作。
“见到我家王爷。还不跪下?”
旁边有人厉声喝道。何天养的膝盖早就软了,急忙跪了下去。不知不自觉中,用上了拜见皇帝的最高礼节。他额头碰撞着地面。发出清晰的声响。这动作引起了戎狄官兵们一阵嗤笑,何天养此时心中却没有什么屈辱。只是惴惴不安想着对方会怎么处置自己。也许,如此庄重的礼节,恐怕还是不够吧?
“站起来说话。既然降了,那从今往后,就是自家人了。”这声音很是洪亮,中气十足。从位置来源判断,应该是站在中间的那个黑胖汉子。
何天养跪在地上不敢站起,只是小心翼翼抬起头。他看见那黑胖大汉面相很是威武。头发有些花白,因为常年食用牛羊肉的缘故,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膻味。这种味道何天养很不习惯,也极为厌恶。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牛羊都是在府外宰杀,弄得干干净净之后,才会带回来切块烹煮。在饮食方面,何天养很是讲究。煮肉需要换过好几遍水,还要添加不少香料。只是现在,面对一群在草原上毫无礼仪可言的蛮子。何天养却觉得极为亲近,丝毫没有之前的厌恶感。
听着周围的戎狄军官们言语,此人就是戎狄赫赫有名的白羊王。
白羊王只是随便看了看何天养。就不再理睬。
区区一个败军之将,还值不得自己多加重视。
这些年,楚军已经不像是从前那么悍勇。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与楚人之间的战争变得很是顺利。楚国设置的边墙之外的军堡,接二连三被戎狄攻占。不过,军堡终究只是军堡,比不得城池。即便纵马掳掠,得到的收获也极其有限。谁能想到,这次主动率军进攻。居然打下了铁阳这样的大城。
想到这里,白羊王眼中出现了笑意。冲着地面上狠狠啐了口浓痰。
都说单于吐谷浑雄才大略,可那个家伙却胆子很小。至少。白羊王是这样认为。手握百万雄兵,却不敢越过长城一步。而且,吐谷浑不知道究竟是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劲,居然想着要与楚国和亲。好吧!就算是看中了楚国女子的妖娆美丽,白羊王也可以理解。偏偏这使团去往楚国京城半年有余,事情却毫无进展。前些时候,传回来信件说是楚皇愿意和亲,正在准备嫁妆礼品。这消息让草原各部很是高兴,都在思量着如何才能从中分得最大份额。至于和亲的楚国公主……那就是个玩物。若是吐谷浑还在,倒也一时间能够保证她的阏氏地位。若是吐谷浑死了,那么她就必须另嫁,或者干脆轮流在各大部落王之间换着走。草原上就是这种规矩。女人若是想要顺顺当当活着,要么你能够放牧牛羊,证明自己的价值。若是不能,就只能是依靠脸蛋和身体从男人那里换取食物。贵族也好,普通牧民也罢,都没有什么区别。
攻下铁阳城的收获实在太大了。光是粮草,就足够五万人耗用一年有余。这里的武库装满了刀枪铠甲,虽然只是按照两万守军的规模储备,却也是一份足以让白羊王惊喜连连的厚重大礼。
草原上缺铁啊!没有矿石,没有工匠,只能是把每次战斗缴获的兵器铁甲熔炼,然后制成箭头。想要得到一把品质上佳的钢刀,在北方草原非常困难。说起来,吐谷浑单于之所以力排众议,促成与楚国之间的和亲,就是为了从楚国那边得到工匠和铁器。
只不过,和亲能够得到的好处,最多也就是惠及单于直辖的部落。白羊王甚至根本不可能分到一星半点。正因为如此,他才不顾一切,带兵攻打铁阳城。没想到,直接从楚人手里抢过来的东西,居然还要比和亲礼物分配所得丰厚得多。
白羊王的心情很好。所以,何天养这种废物降将,也就懒得跟他多言少语。总之,这里的一切,都归我了。
……
对历州的整顿,远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没人愿意主动交出手中的权势,即便是昌鹄候崔羊广已经死了,历州官员军将仍然对杨天鸿这个外来户报以强烈的抗拒心理。三天期限到了,除了胡应通和其他十余名下级官员,几乎所有军将高官都对杨天鸿报以漠视。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交上来的官兵名册,以及户口档案,都是不清不楚。根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对此,胡应通也觉得很是无奈。他的想法与其他人不同。虽说当初胡应通是反抗杨天鸿态度最为激烈的人。可是胡应通脑子也很灵活,眼光十足,早早选择了投靠杨天鸿这边。只不过,胡应通再怎么脑子清楚,也只是一个人。正如他自己对杨天鸿所说的那样“公爷,还请理解属下的困难。我,我毕竟不可能与所有历州官员对抗啊!”
许源通是正三品昭勇将军,也是历州军除了昌鹄候崔羊广以下职权最重的将领。
为人谨慎些。总是没有错的。这句话放在许源通身上,再适合不过。
与其他权贵不同,许源通从一开始就把家宅安在历州城外。那是一块与军营邻接的空地,面积很大,周边土地肥沃。在这里,许源通就是天一样的大人物。说起来,这些事情还要源于许家祖上。这块地方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经营,许源通也丝毫没有违逆祖先“以军为家”的家训。现在,这块地方的名字就叫做许家庄。四周道路纵横,还有历州军值守。真正是安全把稳。外人若是想要混进来,根本没有可能。久而久之,许家庄也就成为了四方交汇的热闹集市。外面的喧哗。当然不会影响到内宅许家的清净。甚至历州城内很大一部分商机,也是因为许家庄而产生。
即便是白天,许家庄里也有骑马全副武装的军汉们巡逻。这些人都是忠于许源通的老兵你,拿着全饷不说,额外还有一份分量十足的补贴。他们装备精良,从不与商户客人谈笑,眼睛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而且极为守规矩。这样的人物,也只有许源通身边的亲兵家丁才能做到。
最近一段时间。老爷很不开心。许家上上下下的仆人们都能看出这一点,只是谁也没有多问。最多也就是私下里说说,都是因为那新来的节度使大人。姓杨的公爵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