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的家。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跑进来,口口声声说是****送礼。结果,所有礼物都和自己无关,而是送给另外一个人。
就算你道歉,就算你一再表示歉意,又有什么用?
徐氏一张俏脸变得冷若冰霜。她用恨不得把人活啃生吞的眼神死死盯住高天武,原本甜糯的女性嗓音变得尖利刺耳:“这里是杨府,有两位杨公子。大过年的,来往一趟也不容易。还请高公子移步后厅,在酒宴上一叙。”
这是豪门大户的通常做法。难免会遇到不请自来的客人,每当这种时候,主人就会邀请对方到后面偏僻的房间把事情说清楚,有什么纠纷也容易化解。这就跟另外一个世界私下里了结差不多。
今天来的客人很多,徐氏丢不起这个脸。无论如何,年夜饭必须按时开席,高天武这个莽撞的客人也要赶紧打发走。徐氏说着就要转过身,她计算好了,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情。否则,说不定自己会被气得活活发疯。
很遗憾,高天武出身世外家族,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呆在黑森山,交往对象不是自己的族人兄弟,就是野蛮凶暴的荒兽。对于俗世间的繁文虚礼,高天武只能说是粗通大概,明白最简单的礼节。可要是说到这种权贵之间隐秘的客套,他实在是见未见过,闻所未闻。
对于徐氏委婉的说法,高天武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只知道眼前这些人与杨天鸿毫无关系,自己显然是走错了门,差点把贵重的礼品送错了人。尽管不通俗务,可是几百头荒兽价值几何,这点道理高天武还是很明白。何况。自己之前拿出来那根千年人参,已经让房间里这些人若疯若狂,一个个大打出手。在这种地方多呆一秒钟都很危险,还是趁早赶紧离开。
“胆敢从你高爷爷手里诓骗东西,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高天武一声暴喝,手中顿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他丝毫没有与面前这些人亲言慢语逐渐沟通交流的兴趣。世外家族讲究强者为尊。高家上上下下,拳头最硬,最能打的就是自家老爹高立权。小时候高天武调皮闹事,被高立权一顿胖揍,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走动。那段恐怖至极的经历直到现在高天武还记忆犹新。他很清楚,若是自己搞砸了这趟差使,没能把礼物送到杨天鸿手里,回去以后,等待着自己的。将是自家老爹比魔鬼还要恐怖的震怒,以及暗无天日比地狱还要凄惨的责罚。
这绝不夸张。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何况,儿子犯下大错,理所应当要结结实实揍他一顿。
想到这里,高天武只觉得后背上全是冷汗,连忙把左手拇指和食指弯曲,做成个哨子,塞进嘴里。鼓起腮帮,骤然吹响无比尖利的哨音。
府门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很快变得人声鼎沸,尖叫与怒骂接乱不断,其中也有惨叫和哭泣讨饶。徐氏和徐家兄弟不由得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府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几十个身穿猎装的精壮汉子大步冲进来。他们肩上背着弓箭,手里拿着猎刀。片刻。已经占据了杨府内院大厅前面的制高点和要害位置。明晃晃的刀子架在客人脖子上,张弓搭箭,在一个个瑟瑟发抖的客人身上来回移动,寻找着最具威胁性的目标。
生活在京城安定和平环境里的人,没几个见过如此肃杀恐怖的场面。当下。几个年纪较大的徐家客人高声叫喊着就要往外冲。却被守在外围的猎人们几下踹倒,或者干脆用刀背一阵乱砸。大厅里哭喊声一片,又被凶狠无比的喊叫声很快压了下去。
高家的人历来很讲道理。但这种事情是对自己人而言。对于别有用心的奸邪之徒,那就用不着客套。
高天武仍在怒吼咆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杨公子在哪儿?”
徐氏脸色一片发白。她踉跄了几步,勉强扶住一把椅子坐下。漂亮的脸上血色全无,也丝毫没有之前的愤怒之意,只有说不出的恐惧,嘴唇也被吓得颤抖连连,一片惨白。
她看出来了,高天武就是个蛮不讲理的野人。礼单上的礼物虽然珍贵,却并非赠予自己。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根本就不该把这些野蛮人放进来,直接告诉他们这里是杨府内院,找错了人,指点他们到隔壁的外院的去路,才是正确做法。
可是后悔也没有用。怪只怪自己被礼单上那些贵重之物迷花了双眼,大厅里的亲朋好友也不争气,一条千年人参就让所有人反目相向,恨不得杀光所有人自己独占。想到这里,徐氏只觉得一阵悲哀,脑子里一片眩晕,软塌塌斜靠在椅子上,话也说不出来。
徐敬康面色很是尴尬。他咳嗽了几声,走到满面戒备的高天武面前,拱手行了个礼,不无畏惧地说:“高公子,此事有些误会,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高天武性子耿直,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双眼一瞪,扯着嗓子狂吼:“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徐敬康被他如雷般的怒吼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回答:“这里的确是杨府,已故骠骑将军杨靖的府邸。”
说着,徐敬康侧过身子,指了指软绵绵躺在椅子上的徐氏:“此乃在下的表妹,也是骠骑将军之妻,杨府的主母。”
高天武虽然莽撞,却并非蛮不讲理。他脸上的怒意渐渐消退。抬起手,止住了大厅里其他高家随从的动作。深深吸了口气,无比疑惑地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杨公子在哪儿?”
徐敬康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杨天鸿与在下表妹之间素来不合。因此,杨府从几年前就分为内院和外院。高公子看见南边那堵墙了吗?那里就是杨府外院。虽说与这里相邻,彼此之间却极少走动。在下姓徐,徐敬康。南来北往的徐家商号。就是鄙人祖父所创。说起来,高公子的父亲,高老爷子与鄙号之间也有过几次交易。至于杨天鸿……高公子只需从大门出去,右转,就能看到另外一扇大门,进去之后。便是新晋毅勇候杨天鸿的居所。”
徐敬康很会说话,不知不觉间拉近了与高家的关系。徐家商号的确与高家之间有过商业往来,却是通过其他中间人,为高家购买调运粮食之类的物件。徐敬康当然听说过高立权的名字,只是以他的身份和徐家商号的实力,根本没有求见高立权的资格。
高天武脸上的怀疑渐渐散去。他看了看远处的围墙,又看看大厅里聚集成一团的徐家客人,也不多说,只是迅速收起手中的刀。面色阴沉冲着徐敬康随便拱了拱手,便带着手下护卫们转身离开。
这种事情真的很丢脸。跑错了地方不说,还把钢刀架在别人脖子上。高天武实在觉得头大,也知道自己过于莽撞。可是与之相比,还是要把礼物尽快送给杨天鸿更加重要。俗世之人,羞辱一番也就罢了。反正自己没有动刀杀人,不会引发天地规则。至于说道什么做错了事情需要悔改……高天武从来只听自己父亲的话。
当然,若是别人实力强于自己。说话有理有据,高天武也会老老实实心悦诚服。徐敬康区区一介商人。手里不过有几个臭铜钱,哪怕你舌灿莲花,说得天花乱坠,又关老子屁事?
风一样的高天武,风一样的狂奔而来,又风一样的席卷而走。只留下满地疮痍。遍地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