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就站在床榻旁的窗边等待着,那小姑娘的身上层层叠叠的被子一除,终于露出了一张精致的小脸来。她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蜷缩成一团的小身体瑟瑟发抖,双眼和嘴唇紧紧闭着,似乎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永乐皱了皱眉头,不由觉得有些怪异。这小姑娘的苍白……并不像是生病了的苍白,该怎么说呢?她思索了好一会儿,虽然这个想法有些不可思议,但那的确更像是被冻僵了。就像是穿着轻薄衣裳,就被丢到了万里冰封中一般。
还是要听听何老大夫怎么说。
“是不是对这位霄小姐很好奇?”
常熙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了耳边,吓得永乐一个激灵,她猛地抬起头,屋子里却没找着常熙的身影。不远处的床榻边儿,何老大夫正在给小姑娘诊脉,山茶忐忑地站在旁边,两者都对这句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意识传音?
“别找了,我在外屋避讳着呢。”
永乐默了会儿,问道:“那些大夫为什么不愿意来给这小姑娘看病呢?她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很讨人喜欢才是吧?”
“曾经的确很讨人喜欢。”
“后来呢?”
“后来大家都怕她。”
永乐再一次环顾了一下这个精致华美的屋子,每一样摆件都那么稀罕漂亮,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好物件,就连床上罩着的纱帘,光华轻柔,边上还绣着繁复的纹样,不知道要多少金子一匹。总而言之,这个屋子在她眼里看来,根本就是个堆满了珍宝的宝库。
这小姑娘,一点都不像是被冷落的样子啊!
永乐见他一直顾左言他就是不肯直接说,有些郁闷地嘟囔了一句:“你这说了跟没说似的,也罢,我的好奇心也不是那么重,你不说就算了。”
“小丫头,你真没耐性。”常熙这么说着,没有不耐,反而低声笑了起来,“你来长安也有一段时间了,听过一句话没?相府两位千金,大小姐倾国倾城似妖,二小姐才貌双全名动长安。”
“小姑娘才这么点大,就有名动长安的说法了?不过呢,我更好奇得是,她长得都这般相貌了,那位大小姐到底是何种模样了,真是太难以想象了!”
常熙笑而不语。
这时,何老大夫已经看完诊了,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拄着拐杖走到了桌前打开了药箱。山茶跟在他身后,紧张地握紧了双手,低声问道:“老大夫,我家小姐怎么样了?”
何老大夫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山茶接连问了三遍,他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提起笔写起了方子,一边说道:“无妨,是被魇住了。我给她开一些镇静的药,每日按时服下就好。屋子里点一些凝神静气的熏香,不要再烧炭火了,那个没什么用。”
“那霄小姐很冷的话,怎么办?”
何老大夫笔尖一顿,眉头微皱措辞了一下,缓缓说道:“她冷跟身体没什么关系,这是心病,就像在做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是酷寒之地,她信以为真了,就反应到了身体之上。所以不管有多少被子炭火,都是没有用的。如果能把她从梦里带出来,或者让她明白那只是一个梦,就能不药而愈。
“心……心病?可是怎么会呢?”山茶完全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她曾经受过冻吗?”
“应该没有吧。”山茶也不敢把话说死,她到底也只在冷霄身边呆了三年而已。
“亦或者只是梦。”
何老大夫放下了毛笔,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汁,“按照这个方子上去医馆抓药,另外还有一味药……有些麻烦,老夫要专门调配一番,一个时辰后老夫会让徒儿亲手送到冷相府。”
“谢谢大夫。”山茶将方子接了过来,神色间却有一些疑惑:“可是霄小姐为何会这般呢?”
“在她这样之前,可否受到了什么惊吓?”
山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大了眼睛点了一个头,末了,却又慌张地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不曾有过。”
何老大夫瞥了紧张的山茶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将药箱收拾了,背起来走了出去。
山茶目送老大夫的身影,咬了咬牙,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追了上去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