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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那个女孩已经转学了,”赤司先生执起一枚棋子落到棋盘上,和赤司如出一辙的红眸微微上扬,“征十郎,看来你要失败了。”
“失败?”对面的少年咀嚼着这个词,跟着落下一子之后唇角忽然翘起极小的弧度,“父亲,我还没有学会这个词。”
“是吗。”赤司先生表情没什么变化,注意力依然放到面前的棋局上,“不过我这里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听了之后再回答也可以。”
“如果父亲指的是迹部景吾和那个家伙联姻的事,”赤司抬头望了一眼似乎有些错愕的男人,微微一笑,“那么,我想我的情报比父亲似乎更早。”
赤司先生挑眉,似乎并没有想到赤司会比自己的动作还要迅速,目光含着几分欣赏,“倒是我小看了你。”
“父亲谬赞,”赤司直起身子,抱臂直视着这个从小将自己当做精英培养的男人,“有父亲做榜样,儿子不敢失败。”
“所以你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这个不用您担心,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在限制之内,”赤司玩味得眯起眼,精致得脸庞被藏匿在阴影中隐隐散发出压迫感,“一定不会对您带来困扰。”
“征十郎,”赤司先生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在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确定那个孩子会接受你的好意?年轻人太过自负总有一天会栽跟头,我告诉过你很多遍。”
“父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红色的双眸划过几分兴味,“当年您似乎也没有顾及母亲的意思就擅自做了结婚的决定,那时候您的年纪和我相仿。而如今,我只不过是在做一样的事罢了。”
言外之意你好意思说我?
“所以身为父亲不希望你重蹈覆辙,”赤司先生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儿子提到了这个在赤司宅中可以称得上禁忌的称呼而生气,反倒泰然自若得喝了杯茶接口道,“你也很清楚,你母亲是因为什么而离开的。”
赤司眼眸一黯,垂在身侧的双拳微微攥紧。
“阿夜不是母亲。”他的声音变得低沉,紧绷着下巴冷冷丢出这么一句话,“即使是一样的事,结果也会因人而异,更何况,父亲。”
“我也不是您。”语毕弯腰,将手上最后一枚棋子置于棋局之上,“这局,是我赢了。”
一子错,全盘输。
这个棋局从开始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会赢,而且没有输的可能。赤司深深得看了一眼棋盘,鲜红的头发在日光下隐隐浮现出某种金色的光晕。他站起来微微欠身,掉头朝着房门走去。
“等等,”身后男人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稍稍偏头能看到依然坐在原处的赤司先生若有所思的目光。
“征十郎,我也在你的棋局中吗?”
赤司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即唇角缓缓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即便是弃子都会有它特殊的用途,父亲,这是您教会我的。”
“呐,迹部,你怎么直到辻桑会在市游泳池?”结束用餐之后走在路上的忍足如此问道。
在辻千夜来到网球部之后他就一直好奇,尽管她总是逃掉部活没有尽到网球部经理该有的一分责任,然而不管她怎么逃,逃到哪去,迹部都能把人找出来。堪比雷达还管用,就连向来凭直觉做事的忍足侑士都自愧不如。
迹部的脚步慢下来,目光落到前方慢吞吞移动的少女,烟紫色的长发松散下来顺着腰肢一摆一摆的,她看起来很柔弱,纤细的身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
他记得小时候总是因为这个原因把她放到自己身后,结果最后吃亏的却是自己。
因为她很强,即使面对十几个彪形大汉也能做到面无惧色,最后从容淡定得踏过尸体来到自己面前。
纵然这么强的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那个笨蛋能去的地方没几个,又喜欢迷路,稍微过过脑子就能想到她在哪。”迹部点了点自己的泪痣,偏头笑得张扬,“既然是自己的女人,本大爷自然要时刻清楚她的踪迹。”
“嗨嗨~”忍足抬手扶了下眼睛,锐利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落到那个看似不羁的少女身上。
他可没错过刚刚迹部眼里一闪而过的自嘲,能够让那个无时无刻不骄傲的帝王受挫,倒真是让他对辻千夜产生了兴趣——只不过,究竟是出于防范还是欣赏。
暂时还未可知。
迹部冷哼了声,快走了几步绕到辻千夜身边,站在后面的忍足看到两个人和以往一样争吵了几句,最后忍无可忍的男生霸道扯过女生的手攥在掌心,不管对方的挣扎稳稳抬步前进。
——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她的踪迹?
忍足的问题让他有些恍然。
那个白痴那么笨,人也迷迷糊糊的,就算是手里拿着gps导航仪都能走错方向,看起来就像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她依然能在不熟悉的城市准确找到那个少年所在,甚至悄悄藏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贪婪得注视着那个人得一举一动就像是猥琐的偷窥者。
见到过辻千夜这样不止一次行径的迹部看到那个少年后觉得好刺眼,尤其是那头鲜红的头发,刺眼的让人恨不得立刻把他从她心里赶走,最好一点地位都不留。
——之所以会清楚,不过是因为提前叫人调查了帝光中学篮球部的行程罢了。
没错,只要赤司征十郎会出现的地方,辻千夜就一定会出现。这个不变的定律比任何公式都有效——尽管她已经离开了赤司的身边,尽管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不管她绕过多少路,走错多少方向,最终都能准确无误的抵达他的身边。这种糟糕的默契不止一次让迹部心里燃起怒火,可是看到她朦胧茫然的双眼时这份怒火又悄无声息得熄灭。
所有人都在逼她,他不是凶手,却成了最后的帮凶。
所以,他有什么资格去发火?
“辻千夜,无论你做什么都有绝对的自由,”迹部直视前方,握着千夜的掌心不留痕迹地加紧,“这句话,是本大爷给你的保证。”
如果不能掌控在手,就任其自由。迹部自诩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再怎么成熟稳重终究也只是在日本成长起来的普通国中生,他只是单纯不希望看到辻千夜这么寂寞的表情。然而就连这个愿望在层层叠叠的复杂关系中,都显得弥足珍贵。
千夜听到这句话后愣怔,放在迹部掌心的手都忘了挣扎,视线里能看到对方坚毅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脸庞映衬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柔。
但是很快她就笑了,笑容极轻,淡紫色的双眼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看得迹部心里没来由一紧。
“迹部,你想多了。”她眉眼弯弯地笑,唇角的弧度柔和而缥缈,落日余晖蔓延到她的面孔上留下一半阴霾。
“我有过自由吗?”
她这样说着,下一秒轻轻把自己的手从迹部手里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