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答应着,才要出去,便有丫头来道:“二爷过来了。”
只见贾琏满头是汗,气喘吁吁进来道:“太太怎么还在这儿?临安伯诰命,镇国公诰命,还有许多世交诰命,至亲近族女眷,都来了,老爷叫我快请太太过去呢。方才乐善郡王说,几家郡王府中女眷,也要来道贺送礼。世族旧交,还有珍大哥哥和蓉儿忙着招呼,可这些女眷……”
贾母一听,倒也顾不得宝玉的伤势,急忙吩咐凤姐儿道:“说了这许久话,宝玉只怕也乏了,让宝玉好生歇着,你和你嫂子,快随你太太出去料理。可不能慢待客人。”
贾琏歇了口气,又说道:“另有几家公主府亲王府,往素与咱们家没什么来往,这回虽没亲自上门来,也遣人送了东西来,还等老太太过目呢。”
贾母一听,又喜又急,忙问都有哪些府邸。
贾琏一连说了七八个名字,既有忠顺亲王这种无实权的,也有得今上重用,皆是皇室之中,荣宁二府高攀不上的,送的东西,也是些稀罕难得的,更有忠顺亲王送了一班小戏来。
贾母心中喜甚,忙嗔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早说。”
说着,便命人将东西抬到堂屋里摆着,等着她去过目。
薛姨妈笑道:“到底是府上福厚,琮哥儿这么不凡,日后定然是个状元宰相。”
贾母笑道:“祖宗福厚,也要他们自己上进,才有这恩典。”
说着,又想起外头很有些勋贵故交上门,忙又命人去通知贾政,让贾政也出去款待宾客。
谁知贾政打了宝玉一顿,满心不自在,听见贾母叫他出去应酬,又闻得亲王公主送了礼来,越发不得意儿,便向着清客们皱眉道:“琮哥儿,这才多大年纪儿,太得意了,将来未必有好处?”
清客们连忙说道:“二老爷太过虑了。幼年是神童,少年是才子,中年是名臣的,又何尝没有。焉知琮哥儿不是这样。”
贾政的脸一黑,嘴角抽了抽,说道:“少年侥幸而已。依他如今笔下文字,做个空疏无用的词臣都勉强,谈什么日后?”
虽如此说,贾政仍是起身更衣,忙忙踱了出去。
且说亲戚们闻听得太后降旨赏赐贾琮,都忙着来道贺送礼,车如流水,络绎不绝,花团锦簇,繁华热闹,往来客人,不记其数。
因是忽然降旨,准备不足,未免忙碌,本已是近冬的时候,荣国府的管事媳妇们通跑得满身是汗,手帕儿也湿漉漉的,仿佛还在盛夏里。
外头虽喧闹,可宝玉房中却极是冷清,王夫人坐着掉泪。
一时听得人道,王子腾夫人来了,王夫人忙擦了擦泪,命人上茶上点心。
王子腾夫人见了王夫人这般,连忙推辞道:“不必忙乱了。听得凤丫头说宝玉不好,我顺路过来瞧瞧。西宁郡王妃,并着几家老王妃老诰命,都在你们老太太那儿,我瞧了宝玉仍得过去。”
说着,便看了看宝玉,见宝玉只是脸上有伤,便悄悄说道道:“怎么竟伤在脸上?今儿难得这样齐全,有来往没来往的都来了,很该让宝玉去见见的。”
王夫人干巴巴地笑道:“本是为着琮哥儿来的,宝玉去不去有什么要紧的?”
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都是兄弟,人家赏识的是琮哥儿,宝玉这个做哥哥的巴巴儿凑上去,又算什么儿。
王子腾夫人一听,就明白过来,因悄声叹道:“你这脾气,竟是改不了。你也不想想,宝玉这模样人品谈吐,出去正正经经地见了礼,不说才学如何,谁不赞一声出众?况他这相貌气度原像老国公,与别人不同,那些没来往的老亲戚见了,少不得念念旧的。”
这一念旧,自然就有了拉拢交情的机会。
所以说,王子腾能做到九省统制,王子腾夫人这贤内助,也是功劳不小。
王夫人听了王子腾夫人这话,眼神微动,也明白了过来,偏送王子腾夫人出去时,又听闻贾赦贾政叫了贾环贾兰也去接待客人。
心中一急,再不能安心养病,索性扶病出来,到了贾母这里,帮忙接待。
见着王夫人出来,贾母这里的诰命亲戚,自然也是一番寒暄问贺,王夫人只见得满身绫罗,满头珠翠的太太奶奶们坐满了一屋子,珠光耀得人眼花缭乱,竟有些分不清谁是谁。
王夫人才笑着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听得贾母说道:“你身子不好,怎么竟出来了?”
王夫人脸上瞬时血色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