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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君子?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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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臣记事前就被人抱走,和这位姑母从未见过面,可一见到她,心中就很是欢喜和亲近,只能说,血脉亲缘实在是不可思议……”

薛棣幽幽说道:“她的性格,几乎和所有人和臣说过的薛家人该有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

“臣小的时候,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所有人都会露出失望之色,告诉臣,‘您身为薛氏之后,应当如何如何’。每到这个时候,臣都会想……”

他对着刘凌挤了挤眼。

“也许臣的先祖和亲人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种样子,只不过是为了督促臣上进,所以刻意美化罢了。臣又没见过真正的薛家人是什么样子,又怎么能信服呢?”

薛棣开心地一笑。

“但臣现在知道,他们说的没错,因为薛太妃一见到臣,就是问臣功课做了没有,学了那些东西,家中藏书可救了出来,读过多少,又有什么志向……”

听到薛太妃问薛棣什么,旁边的宫人都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几个不爱读书的侍卫更是连脸都皱成了菊花一般。

“哈哈哈,听起来像是薛太妃会问的事情。朕小时候读书不努力,也是薛太妃日夜提点……”

刘凌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一晃过去,朕都虚岁都已经十四了,八年多了……”

刘凌在怀念往事,还是别人俱不知道的往事,自然没人敢插口,等刘凌回过神来,已经走过大半个宫中了。

夜晚的宫中灯火通明,因为丧事还没有操办完成,所以紫宸殿方向尤为明亮,那是因为日夜点着长明灯的缘故。

在明亮一片的宫中,唯有静安宫的方向一片漆黑。

他儿时的囚笼,同时也是儿时的净土,已经不复存在了,唯一留下痕迹的,只有那从高祖时期一直矗立在那里,高高在上的祭天坛……

想起之前数次的经历,似乎神仙们很少去冷宫玩耍,下凡大多是在宣政殿、紫宸殿和贵妃娘娘所在的蓬莱殿中穿梭,似乎只有时间还充裕的时候会去冷宫晃一晃,但因为冷宫实在太破败,待的时间也不太长。

如今他已经成了帝王,想来神仙们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么一想,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至少目前他们的预言,都一一成真,但因为他远在冷宫之中,能听到的“预言”也极为少数,大多是和己身息息相关。

像是“改元元平”这样的事情,以后可能发生的更多。

到那时,他会不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没有人会明白他那样做是为了什么,更有可能,别人会以为他专断孤行……

“陛下又为何高兴?”

薛棣见刘凌的表情又沉郁了下来,有意转移话题。

“朕在想,难怪后戚之祸屡禁不绝,后戚也每每受到帝王的重视……”刘凌想起萧逸吃惊的神色,轻笑了起来。

“呃?”

“因为有人依靠、可以托付信任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即使知道也许并不能完全为己掌握,也会生出愿意一搏的心思。”

刘凌幽幽叹道。

“寡人,寡人……”

“朕才登基没几日,已经感到寂寞了呢。”

***

这才离开几日,他就觉得寂寞了呢。

刘祁站在空旷无人的庭院中,露出无可适从的表情。

长久以来,他和庄扬波几乎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哪怕庄扬波经常抽抽啼啼,可在宫中,他唯一说的上话,也身份相配的朋友,唯有他而已。

所以当父皇下令庄扬波也必须和他一起就藩时,他明明知道这样做可能耽误了庄扬波一生的前程,可还是可耻的没有做出任何为他求情的举动。

不仅仅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庄扬波伴读的日子,还因为他离家到秦地去,所在之处一片陌生,即使只有一个孩子是熟悉的人也是好的。

至少能在某个片刻,让他觉得还在东宫之中,在崇文殿里,在那些他还在拼命的做着功课的日子。

所以他的队伍遇袭时,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庄扬波救出来。他原本是不必受到这样的祸事的,只是因为他的一己之私,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庄扬波不能因为这个丧命,他必须回到父母身边,回到来到他身边之前的“原点”,去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甚至是纨绔子弟,过完他安宁的一生。

至于自己……

刘祁按住了胸口的金簪。

他决定潜入假秦王的身边,也并非他所说的那么大义凌然……

他已经把这枚金簪的尖头磨得极为锐利,他是从曾经用筷子刺杀三弟的刺客那里得到的灵感,知道有些东西看起来不起眼,也能杀人。

父皇已经昭告天下“秦王已死”,便是担心有人用他的名义无端生事。

他已经让父皇失望透顶,不能让世人也为他感到失望。

他实在是太骄傲了,根本不能接受任何人用他的名字活在这世上。

即使他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可从他被“请”进庆州府衙开始,他根本就没有见过“秦王”,更别提靠近他身边,要了他的性命。

同他一样被“请”进庆州府衙的还有七八位公子,大多是庆州地方上豪族权贵、官宦人家的子弟,有些人家是迫于陈家的兵马,不得不把人交出,有的则是心甘情愿送出的子弟,就为了保住家中一时的安全。

谁也不知道朝廷的大军什么时候来“平乱”,说不定皇帝心疼儿子,还想着“招安”,到时候他们拼命反抗一场,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皇帝拍拍手就赦免了秦王,那岂不是白死?

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送出“质子”的行为也就不难理解了。

七八位公子之中,他用“葛齐”的姓名进来,又是庆州通判的侄子,门第自然不算低。和他同住的还有一人,是季阳田氏族长的嫡长孙,家中伯父在京中任工部侍郎,陈家大军压到田家庄,直接从田家把这个孙子给绑来的。

刘祁原本担心同住的这个田家子是个懦弱无能、或性格有违常人之人,好在这个叫田湛的少年性格还算沉稳,而且并不多话,知道他不愿和人合住之后,夜里都睡在外室,也从不打探他的身份。

只是他年纪也不大,最多十二三岁,再沉稳也不过就是个孩子。一看到他,刘祁老是想到三弟刘凌和庄扬波,偶尔会有些伤怀。

现在刘祁最头疼的就是赵丹,他原本是怀着行刺假秦王的想法进来的,孤身一人,死了也就死了。可赵丹如今以他下人的名义进来,无论他行刺成功或失败,赵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也是他为什么时常站在庭院之中,夙夜忧叹的原因。

赵丹还以为他是担心落在这里出不去,每日里想尽办法到处溜达收集消息,却完全不明白他是在担心什么。

不过也亏得赵丹靠着在乡野间混迹出的好手段,没过一阵子就跟庆州府衙的下人们打成一片,套到了不少消息来。

在这府里,像是自己和田湛这样是硬绑来的,地位相当于人质,庆州刺史马维和“秦王”并不怎么亲近,只把他们养在偏院里,饿不死也受不了苦,只能在院子里走走。

而其他大族主动“献出”子弟的,这些公子多能受到照顾,甚至可以在旁听取一些事情,由于有他们背后的家族支持,据说“秦王”率领的部队短时间内不会缺粮草辎重,这些人恨不得多送点东西,让他们赶紧走,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刘祁一阵后悔,早知道就不为了真实而故意反抗,就让葛峰将他“献”出去以求自保得了。

至少行动自由,想要施展什么也是容易。

刘祁在院子里烦躁地踱来踱去,简直就如笼中之鸟。可就像还没有刺激够他一般,从院墙之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嘈杂声。

伴随着嘈杂声传出的,还有下人们大喊“挂这边!还有那边”之类的吆喝,间或着传来几声啼哭。

挂什么?

要挂什么?

刘祁恨不得自己有三丈高,能够一抬头就能看见外面的动静。

“少爷,少爷……”

赵丹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内院中,脸上还有惊慌之色。

“你果然在这里!”

看到赵丹,刘祁心中一定,知道他来找他,必定是探到了什么消息。

“少爷……”

赵丹见到刘祁,反倒犹豫了,有些踌躇不定。

“什么?”

刘祁现在哪里是忍得住的时候,眉头一皱,立刻追问。

赵丹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一咬牙开口:“听洗衣房几个进出送衣服的婆子说,外面已经传开了,说是皇帝老爷,老爷……”

“皇帝怎么了?”

刘祁脸色大变。

“说是皇帝老爷早些日子驾崩,留下遗诏让三皇子继位,朝廷已经昭告天下……”

赵丹见刘祁面色刷白,有些说不下去。

“现在,现在……”

“外面的人都说,现在已经是元平年了!”

驾崩了?

驾崩了!

他离京时,父皇的身体明明还是好好的!

“啊啊啊啊!”

刘祁心中大痛,伏在赵丹身上,强抑住悲痛低声地哀嚎。

从今日起,他便是无父无母之人了!

“您,您别难过……”

赵丹磕磕巴巴。

“整个府里都在挂白幡呢,毕竟那‘秦王’是皇帝老爷的儿子,明面上还是要守孝的。听说我们也要服国孝,洗衣服那边浆了一批白麻布,就是给我们改衣裳的。”

哎,至少还能为自己的老子披麻戴孝,总比什么都做不了强。

听到赵丹说“守孝”,刘祁心中更悲。

他竟然连回京奔丧,为父皇磕个头都做不到!

“别,别难过了,要是那假秦王知道您这样,肯定会起疑心……”

赵丹的话音刚落,从花丛之后,突然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吸气之声。

赵丹何等精明?如果没有这份机灵劲儿,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是以那声音一响,赵丹顿时脸色大变,三五下窜到花丛边,从花丛中拽出一个蹲着的人来。

“娘娘腔,怎么是你!”

赵丹嫌恶地看着面前唇不点朱而红、面不敷粉而白的少年,咬牙问道:“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早就觉得这叫田湛的少年缩头缩脑,偏偏秦王殿下觉得他还算沉稳。

哪有人睡觉都恨不得缩在小角落里的?这样的人一定大有问题!

秦王殿下之前不是说过,说过什么来着……

哦,君子坦蛋蛋,小人藏*!

这连衣服都不脱了睡的货,肯定是假秦王派来的卧底!

被人硬生生扯出花丛的田湛通红着脸,不知道是被赵丹一句“娘娘腔”气的,还是被他扯住手臂痛的。

见赵丹还要无礼,他眼睛一瞪,另一只手指着刘祁冷声哼道:“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他不成!”

“你什么意思?”

刘祁心情实在不好,即使对他感观还不错,语气也不甚客气。

田湛一把甩开赵丹的手,冷笑道:“你每天拿个金簪左右摩挲,一脸恨不得舍生取义的样子,还以为别人不知道?我要不是一时烂好心,担心你会去寻短见……”

他何必鬼鬼祟祟蹲在这个花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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