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偷偷去瞅季仲卿的脸色。
依旧是十分温柔的模样,不过带了几分的迟疑。大师兄应该在怀疑什么,却又不肯置信,这意味着那一手处理的很好——但游弋心中没有半点欣喜。
仿佛感觉到了少年的眼神,季仲卿揉着少年乱发的手停了动作,斟酌半晌,问了一句:“……你与凌霄阁弟子有矛盾?”
游弋攥住衣沿的手一紧。
季仲卿心中不知为何浮起了几分焦躁,他定了定神:“你想杀害他们?”
游弋连忙摇头。他抿唇咬牙迟疑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在其掌间写了几个字:“他说,小惩戒。”
他说。这两个字很有深意,游弋无需多提,就能让季仲卿想起游君临。
是,这是游弋一开始便铺下的退路,而游君临也很争气地给他推了一把——游君临诱导他杀人,再将自己“意外”灭杀,这样这件事就可以成为定局。反向思考之后,这次的锅自然是由男主背下了。游弋对此并没有什么罪恶感,心中的那点愧疚全给了季仲卿。
四周寂静了一瞬,而后季仲卿弯腰地将少年环住,动作有些干涩,有些生硬。但那个拥抱是温暖的,是游弋从未感受过的毫无保留的保护。少年愣了一瞬,攥住衣沿的手开始发抖。
这是最后一次欺骗了……以后——游弋闭了闭眼。被发现也没有关系,大抵不过是被一剑劈了,顶多算还了这些亏欠。修炼自然要跟上去了,早一些站到能够与大师兄并肩的高度,就可以毫无顾忌了。
即使不知那还有多远。
……我真是矫情。定了定神游弋在心里冲自己翻了一个白眼,而后满足地往季仲卿的颈窝里蹭了蹭。
而剑修则思索着——游君临,这个心思不良(?)的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伤到小师弟了,如今竟然还妄图带坏少年。故意伤害同门可是重罪,出了这方秘境,回到扶摇殿内之时——
思过崖已经空荡了很久了,看在年少无知(?)的份上,暂且绕过他这一次。届时与师尊说上一声,其余的事情自然也有那个钟——什么的女弟子替他搞定,很是方便。
于是游君临今后的待遇便被如此定了下来。
……
…………
半晌,季仲卿把死命往自己身上蹭的少年扒下来,难得拉下脸训了一句:“别太听话。”语罢又觉得不妥,皱着眉补了一句,“听我的话就好。”
游弋点点头。
于是这件事意料之外地轻易揭过了,至于之后游君临是否也能如此轻松……暂时不在游弋的思考范围之内。他反而思索着,他人的机遇果真是不好强的,今后还是注意一些。
望向少年那带了几分委屈地眸子,剑修没过半刻便败下阵来。心中忍不住思索小师弟的性子怎么变化那么大——幻境之中一生红衣的青年的模样他还记得真切,挑眉的动作带了几分肆意的味道,哪里有半分如今的娇气。心中想着,面上却依旧是毫无表情地往前走了几步,最终才注意到那片药草。
游弋拽着他的衣袖,绕过大片的药田,来到寒殊草的侧边。而后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帕子——和晨间递给钟瑗瑗的那方有点儿相像——覆着手将那些粘着灵气的土壤拨开,小心翼翼地露出其下埋着的剔透的根茎,水囊似得装了许多冰寒的液体。游弋回头望了季仲卿一眼,剑修只好从自个儿的存货里翻出一只玉杯。
“……这个不能吃。”季仲卿看着少年把寒殊草掰开,有些无奈。
游弋往一旁挪了挪,用身子将东西挡住了,自顾自用那些液体把玉杯倒满。而后伸出食指往杯中一沾。清凉的气息自指尖窜进经脉,一路冲向头顶。季仲卿下意识想将那股气息荡开,却倏忽发现少年已然入定。
运转着是他从未见过的功法,那些寒露仿佛受到什么召唤,冲势一缓,还算乖巧地在游弋体内经脉之中流动起来。玉杯之中的液体也无声地浮上了半空,颤了颤,最终被挤作一枚针状物什,在光耀之下滴溜溜地转动着。
……不是什么能伤人的东西,季仲卿思索着。寒露的气息已经被不知名的功法转换成灵气,而余下的液体十分温和,更像是药物之类的——古籍之中却是有记载寒殊草药用的讯息,只不过那些秘法早已失传,而小师弟?
季仲卿倒是第一次发觉游弋身份的不妥来。
但少年此时无暇顾及这些。冰寒气息在经脉间流窜是危险之事,稍不留神就会伤到经脉——虽然他确信大师兄绝对来得及出手救护,不过那太失面子了——近乎半个时辰后,这股冰蓝色的气息在体内转过第九周天,最终引着身外那枚凝缩成极为纤细的长针的寒露,一同冲向了喉间。
一声嗡鸣后,那支停滞于半空的长针一抖,径直射向了少年的喉部。季仲卿已伸出手来阻挡,却被游弋一只手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