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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3章.君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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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皇上不重视她,但到底礼不可废,既是本宫的人失手错伤了她,本宫自然有义务去探望她。今后每日午后,都备车辇去她那儿走一趟吧,免得被有心编排一番,本宫的不是。”

而这个有心人之一,也就是原本想看场好戏的如贵嫔倒是大失所望,明明可以借此机会一睹沐贵妃吃亏的样子,岂料那个沈芳仪到底是平庸了些,不得帝王心,自然难以伤及沐贵妃这种地位的人一丝一毫。

沈芳仪吃亏在技不如人,更吃亏在运势上,若是此刻皇上没有受伤,自然怎么着也会派些太医来,哪怕是面子上也要做做样子。可谁知皇上偏偏在这个时候受伤,太医们忙着照料皇上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心来理会这个不大不的芳仪呢?

如贵嫔漫不经心地吩咐红映,“去库里把那瓶皇上赏赐的祛瘀膏拿出来,送去瑞喜宫,就本宫要她安心养伤,这伤痛的没什么熬不过。”

就算是只软柿子,也有存在的价值,利用得当,也许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皇上抱恙,后宫里的人也就安静了一段时间,皇后每日都去宣明殿照料着,又要忙着处理后宫的事情又要忙着照顾皇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而就在沈芳仪的事情叫众人都看了个笑话时,这日清晨天还未亮,汀竹宫负责打扫的嬷嬷才走进偏殿,就忽地被殿里的景象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只见偌大的空殿里,一个女子身着单衣飘飘荡荡地挂在房梁之上,面目狰狞,双目外凸。

此时天刚蒙蒙亮,那嬷嬷瞠目结舌地站在门口,看着挂在梁上的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在风里轻轻摇晃,仿佛一场寂静的哑剧,合着她面上的表情与灰白色的面容,却是不出的可怖。

那天上午,传言似是长了腿一般迅速随着那声尖叫在宫里传开。

听汀竹宫里的宫女锦裳因烫伤了沈芳仪,畏罪自杀,悬梁自尽。也有传言,锦裳是不堪沐贵妃的酷刑,所以被逼上绝路。

总之无论哪一种辞,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情都随着一条性命的消失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第四十章

锦裳的死讯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传遍了宫里每一个角落。

宫女们做事的时候会窃窃私语,太监们跑腿的时候会交头接耳,就连后宫里的妃嫔们也对此有了极大兴趣,总有些份位低的宫妃们凑在一起谈论着这件事。

反正此事与她们无关,不论是沈芳仪失宠还是沐贵妃遇上了麻烦,她们都乐观其变。

“依我,指不定是沐贵妃指使那宫女做的这事儿,谁叫沈太傅要在朝堂上参沐大人一本呢?皇上也没表态,沐贵妃怀恨在心,会让自己的宫女做出这种事情,也不稀奇。”

话的是安良媛,选秀出身,父亲是个芝麻官,她虽容颜秀丽,但搁在后宫里就不算出众了,因此至今也不过正六品的良媛。

和她一宫的郑良仪与她关系一向不错,也便附和道,“我看也是,事后沐贵妃对那宫女百般责罚,听是皇后及时赶到,那宫女才免去一死呢。我这是要杀人灭口,狡兔死,走狗烹……谁知道那宫女最后是自尽的还是被人谋杀的呢?”

就在这当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个隐隐含怒的声音,“狡兔死,走狗烹,哟,你们几个好雅兴呀,如今皇上负伤在身,你们竟还有心思来御花园散步,当真是诗情画意的场面呢。”

所有人的脸色齐齐一白,忙转过身去,只见道之上正立着个盛装女子,身后仅跟了几个宫女太监,语气不怒自威,面容凛冽似冰,不是沐贵妃又是谁呢?

一群人就这么僵硬地福身行礼,“参见沐贵妃。”

沐贵妃没话,从容不迫地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眼最后话的郑良仪一眼,“方才本宫似是听见你们在什么有趣的事情,什么狡兔死,走狗烹,看你们得这样尽兴,不如也给本宫听听?”

郑良仪神情尴尬地站在那里,进退维谷。

反倒是安良媛站出来赔笑道,“贵妃娘娘,嫔妾几个不过是在卖弄一知识罢了,想到什么什么,这才随手拈了书上的句子装文化人,打肿了脸充胖子呢。”

其余几个妃嫔均头称是,谁也不愿搅进这趟浑水。

“随手拈来?”沐贵妃微微一笑,原本就艳丽惊人的容颜显得更加娇媚,只是这笑容只维持了一瞬间,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寒着张脸直视着谎的安良媛,冷冷道,“本宫在问郑良仪,谁允许你插嘴了?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仍旧这么没规没矩,口无遮拦,难怪至今仍是个良媛。不尽心尽力伺候皇上,尽在背后嚼舌根,当真是好教养。”

她的轻蔑与嘲讽尽显其中,丝毫情面也不留。

在场的妃嫔品级都不高,头数安良媛与郑良仪的地位要高些了,可沐贵妃当着众人的面就对安良媛数落一通,一下子叫她连勉强维持微笑都做不到。

“这些日子皇后照顾着皇上,本宫怕后宫有些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人专门挑在这时候惹是生非、煽风火,特意来巡视巡视。”沐贵妃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在场的人,然后仪态雍容地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只留下一句,“待皇上伤好以后,本宫会把今日之事如实上报,后宫里容不得这么放肆的人。”

只一句话,叫所有人都暗暗叫苦。

后宫之事一向有皇后打理,但难免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而沐贵妃身为后宫第二个主子,自然会搭把手,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如今看这情形,若是沐贵妃被锦裳自尽之事拖累了倒还好,无暇再管这么多;若是毫发无伤,恐怕今后有伤的就是今日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了。

皇后连日照顾皇上,自己也累得够呛,如今忽然又得知锦裳自尽的消息,脸色一沉,仍是招来步辇朝汀竹宫去了。

锦裳的尸首已经被送去了内侍府检查,沐贵妃坐在大殿里一言不发,面色阴沉。

锦裳跟了她好些年,性子沉稳,做事谨慎,与她感情素来深厚。前些日子伤了沈芳仪,她本来就已经有所怀疑,只怕此事是沈芳仪自己一手造成的,只为了诬陷她借朝堂之事在后宫一手遮天、解决私人恩怨。

她对锦裳处以私刑,也不过是为了堵人之口,事情过了就算了,免得皇后治锦裳的罪。可如今锦裳忽地死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她心里有鬼,所以杀人灭口,以免皇后问出个所以然来么?

正心烦意乱之际,皇后已然到了。

沐贵妃起身行礼,所有礼节一丝不苟,哪怕心里再乱,她终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沐贵妃,容不得丝毫差错。

皇后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就问她,“锦裳是怎么死的,可查出个所以然了?”

“臣妾已经命人在第一时间将她的尸首送去了内侍府,只等检查完了,就会有人来回报。”

皇后“嗯”了一声,坐上了主位,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推拒了宫女端来的茶水,“免了这些,本宫才从皇上那儿赶来,也坐不了多久。你也知道,眼下皇上受了伤,什么事情都要往一旁搁一搁。只是本宫没想到,你这儿竟出了这么个岔子,若是单单沈芳仪受伤,那还好,现如今犯事的宫女竟然还死了……你先你的想法。”

沐贵妃身处高位这么些年,盛宠不减,也是个心思深的人,未曾做过什么出格之事。再加上沐家在朝中的地位,皇后也是要敬她三分的。

沐贵妃略一停顿,才缓缓道,“皇后娘娘这么,就是相信臣妾,臣妾先在此谢过。只是此事,臣妾只觉得不是锦裳畏罪自杀这么简单,怕是有心人想要借着臣妾的父亲与沈太傅在朝堂上的过节大肆发挥,导致此事牵扯到了臣妾与沈芳仪身上。须知如今沈芳仪有伤在身,而臣妾的宫女又死无对证,稍微有心眼的人都看得出,矛头统统转到了臣妾一人身上。”

皇后没话,思索了片刻,才,“你是个伶俐人,做不出这么明显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本宫也对这件事有所怀疑。只是怀疑归怀疑,却没有证据能证明什么。这些日子你就先待在汀竹宫里,少出去走动,一切自有本宫做主。”

沐贵妃脸色一白,这不是变相地将她软禁起来了么?

她还欲什么,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了头,“一切听凭皇后娘娘安排。”

既然对方冲着她来,哪怕明着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线索。倒不如以退为进,就悠闲地在这宫里过着自己的安逸生活,叫对方放松警惕,而自己则一切私下进行。

中午的时候,内侍府传来了消息,锦裳的脖子上有勒痕,但并非是绳子所致,而是被人活活掐死,然后挂在横梁上的。

这个消息虽然应了沐贵妃的猜想,明是有人想借锦裳之死彻底加害于她,但另一方面也让其他的人认定了是沐贵妃杀人灭口,坐实了这个罪名。

如今就看皇后那边怎么处理。

容真一直听着长顺回来报告各种消息,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毕竟是是非非不在其身,那便最好作壁上观,以免惹火烧身。

只是傍晚的时候,她动了念头,想着去宣明殿外看一看,不求面圣,至少也得做做样子叫皇上知道她去过。

皇上如今伤重,连两位王爷都没见,自然不可能破例见她。她也没求见,只是远远地在殿外站了一会儿,似是有些担忧地望着大殿的方向,只可惜望眼欲穿,也穿不过这厚重的宫墙。

郑安进去把这事儿告诉了顾渊,顾渊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又过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他忽地侧过头来问了句,“她还在?”

郑安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看,又回到大殿里,“回皇上,容嫔还在那儿,未曾离去。”

已是大冬天的了,且不天气有没有冷到不能出户的地步,单她在外面站了那么长时间,不受冻是不可能的。

这些天来过的妃嫔何止一两个,明明都知道皇上不会见她们,却仍是跑来通传,表示自己时刻记挂着皇上。郑安光是解释皇上需要静养不能接见她们都废了不少唇舌。

可偏偏有这么个傻姑娘,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跑过来,既不通传也不出声,就那么远远看着。若不是郑安进来告诉皇上,谁还会知道她来过呢?

顾渊想笑她傻,可是那抹笑意笑着笑着,就变了味。

“送件披风出去,叫她回去了,别冻着。”他低低地叹口气,也不知该笑她傻还是笑她痴。

郑安领旨,抱着件皇上的狐裘披风就踏出了大殿,容真远远地站在长廊那边,看见他似乎很吃惊。

“容主子,皇上已经歇下了,如今需要静养,也无法接见您,您还是请回吧。”他把披风递了过去,闲云接着了,“这披风是皇上命奴才送来的,是天寒地冻,主子要好生注意身体才是。”

容真张了张口,眼睛似乎有些湿润了,最后只了头,咬唇又看了眼大殿,这才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他受着苦,我挨冻又算的了什么呢……”

这句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话一出口,她就忽地闭上了嘴,神情颇为尴尬地看着郑安,“那就劳烦公公替我多谢皇上了,我先回宫了。”

她披着那雪白的狐裘,背影仍是单薄羸弱,仿佛风一吹就能折了腰。

郑安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同情她还是佩服她,自古帝王多薄情——尤其是他伺候几十年的这一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却能把整颗心都系在他身上,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回去以后自然把容真的反应一五一十禀告给了皇上,顾渊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只是伺候他这么多年的郑安又岂会看不出,他的面目只有那么轻微的变化,但确确实实变得柔和了些,多了些人情味,少了疏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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