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东”果然不愧是名家酒店,那“玉汁火腿”实在是好吃的紧。
小鱼儿坐在那里埋头苦吃,足足有半个时辰。隔间里,轩辕三光也是吃喝的不亦乐乎,白元秋不喜饮酒,他这段时间跟着,身边带着的酒葫芦早就空了,难得有机会喝个痛快,自然好好把握。
白元秋素衫怀剑,合目靠在椅背上。
此时,轩辕三光停下动作,白元秋也睁开了眼睛。
屋内的杀气陡然变浓了。
外间,江小鱼默默嘴巴,停下筷子,旁边一直含笑看着他的几位武林高手,在确认他已经吃饱后,几乎在眨眼间,本来笑意盈盈的脸上便翻出了冷意。
冷汗从背上滑下,江小鱼偷偷自窗缝中瞥了一眼——明明处于繁华街道,此刻路上竟然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夜色中,有数十条大汉将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酒楼之上,除了他所不知道的,悄悄潜进来的白元秋二人,也再找不到别的食客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神锡道长托我好生招待于你,我等便尽了地主之谊。但还有一人,却托我等来取你的头颅,你看怎样?”玉面神判冷然喝问,手指已搭载自己的判官笔上。
边上,本来以为自己长辈突然出现是给江小鱼撑腰,因而灰心垂的江玉郎等人,现在俱是眼神发亮,满面喜气。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江玉郎将江小鱼带到自己地盘上,并没怀什么善意,若是江小鱼能因受不了挤兑,自己砍下一只手离开,便更让江玉郎满意了。
江小鱼的目光闪动,面对死局,他将自己的恐惧掩饰的极好,笑嘻嘻的和对方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话后,小鱼儿似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在玉面神判判官笔点来的时候,索性连挣扎都懒得挣扎,静静闭目等死。
就在这时,一抹银光打在判官笔上,玉面判官手腕一麻,拿捏不住,随身兵刃竟被打的飞了出去。
一抹霜影飘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
小鱼儿的眼睛睁开,亮了。
白元秋落地无声,向江小鱼抱拳为礼道:“江少侠别来无恙?”
江小鱼笑道:“你们既然来了,我想必是无恙了……你不是走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白元秋微笑道:“我不放心少侠,自离别后,一直挂念,今日相遇,实在令人欣喜。”
江小鱼尚未答话,玉面判官便截口道:“既然是无意相遇,姑娘又何必定要趟这趟浑水,不若就此离去。今日打扰姑娘用餐,我等改日摆酒向姑娘赔罪。”
他见来者武功不俗,不想惹上额外的是非,语气难免软了下去。
白元秋与江小鱼毕竟相处过一段时候,了解他有些不喜女子保护他,便不肯叫他知道自己一路跟随,倒让玉面判官等人误以为此事尚有几分余地。
白元秋笑意渐冷:“今日不过区区一盆玉汁火腿,便想要我江兄弟的头颅来换……你们若当真摆酒赔罪,还不知道想叫在下拿出些什么来,我可是无福消受。”
又朝轩辕三光道:“你惦记你的小兄弟很久了,今日见他被人欺负,也不帮他出气么?”
轩辕三光在一边早就等的手痒,不过是碍于主仆之分,不好擅自动手,白元秋话音未落,只听“噼噼啪啪”一阵响声,玉面判官等人人脸上都多了一个五指印,除了白元秋,竟没有一个人看清他究竟是怎样出手的。
白元秋瞧了江玉郎一眼,她眸光清若流泉,却也寒胜凉玉,后者被看的身子一软,竟然坐都坐不稳,江小鱼笑嘻嘻的扶着他,道:“不过是被人家小姑娘看来一眼,你怎么害起羞来。”
“金狮”李迪被打了一巴掌,脸色涨紫,不敢看轩辕三光,朝白元秋怒骂道:“你这狗娘养的小……”
白元秋掌风一拂一推,桌子上一杯酒化作一条银线射入李迪的口中,李迪的话被猛的打断,喉咙里咯吱咯吱的响了一会,“呸”的吐出一口血水,连着数个断牙。
白元秋轻笑道:“怎么他打了你,你却要骂我出气,莫非是在下看起来好欺负不成?”
厅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轩辕三光出手快到无迹可寻,而白元秋出手,一招一式都叫人看的清清楚楚,却更浑然天成,毫无破绽,她功力或许尚浅,意境却是极高。
厅上众人这才发觉,这位温柔可人的少女,功夫怕是不输于轩辕三光。
轩辕三光看了白元秋一眼,后者道:“你与江少侠许久未见,想做什么,不必问我。”
轩辕三光走到江小鱼面前,给江小鱼和江玉郎一人倒了一杯酒,厅中众人还要说话,被轩辕三光一瞪,都老老实实的呆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白元秋坐在一边,微笑的看着小鱼儿。
轩辕三光拿起酒壶道:“喝!”自己率先将酒喝了下去。
小鱼儿笑嘻嘻的一饮而尽,江玉郎哆哆嗦嗦的端起杯子,喝了下去。
轩辕三光盯着江玉郎,咯咯笑道:“你可知你喝的是什么酒?”
江玉郎颤声:“弟子……弟子不知。”
轩辕三光道:“这一杯是赌酒,无论是谁喝了老子倒得酒,都得和老子赌一赌。”
江玉郎吓得一抖,杯子摔在地上。
轩辕三光冷笑:“怎么,你不赌?”
江玉郎哆嗦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吐,吐,吐……”
轩辕三光道:“好,你既然愿赌,那老子这次就赌你这龟儿子的一条手臂!”
江玉郎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朝白元秋的方向看了一眼,竟然流出了眼泪:“求,求……”
白元秋朝他嫣然一笑,柔声道:“你不必担心,我刀法还算不错,若是你输了怕痛,我亲自动手帮你把胳膊切下来可好?”
江玉郎整个人都软软的滑到椅子下面去了。
突然间,一人朗声笑道:“轩辕先生若要赌,在下可以奉陪.寻这等黄口孺子来赌,岂非无趣么?”
白元秋等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位青衫儒冠,风雅俊秀的男子飘飘然走上楼来。
那男子面若冠玉,风神秀致,举止更是潇洒已极,厅中那些也都是本地的武林豪杰,加在一起却还比不上此人的一半。
李迪等人看见他,无不暗暗舒了一口气,江玉郎更是迅速的爬回椅子上,若不是和小鱼儿锁在一起,几乎要忍不住开心的跳起来了。
白元秋站起来,抱拳道:“尊驾可是‘江南大侠’江别鹤?”
青衫男子笑道:“在下正是。”
白元秋细细打量江别鹤一番,叹道:“久闻江大侠乃是继燕南天大侠之后,唯一一位当得起‘大侠’之称的人,今日一见,方知什么叫做‘闻名不如见面’了。”
江别鹤笑道:“不过是江湖朋友抬爱罢了,在下怎担得起?在下久处江南,孤陋寡闻,竟不知道江江湖上又出了姑娘这样的少年英雄,实在惭愧的紧。”
白元秋微微低头,似乎有些腼腆,道:“在下不过无名之辈而已,江大侠如此说,我真是羞惭无地。”
江别鹤微笑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白元秋道:“我叫白元秋。刚刚江大侠似乎是说,想代令郎前来赌一赌?”
江别鹤道:“正是。不知姑娘是轩辕先生什么人,可能做得了轩辕先生的主?”
轩辕三光大声道:“老子和她打赌,把自己输给了她,她自然做得了老子的主,她说什么,老子就听什么。”
厅上众人,包括江小鱼在内都是暗暗一惊,看白元秋与轩辕三光之剑似乎有些奇怪,但听轩辕三光的说法,堂堂“十大恶人”竟是沦为这少女的仆佣,怎不令人惊讶?
白元秋客气道:“轩辕先生看我是女流之辈,谦让我罢了,。”
说罢,白元秋瞥了轩辕三光一眼,后者心领神会,上前问道:“不知江大侠想要赌些什么?”
江别鹤道:“在下并不擅长此道,便听轩辕先生吩咐罢。”
轩辕三光大声道:“好,你我之间,无论谁输了,便任凭对方处置如何?”
这赌注不能说不苛刻,江别鹤声音却一丝未变,平淡道:“就是这样也好,不知如何赌法,还请见告。”
轩辕三光本来因为白元秋对江别鹤似有敌意,见到江别鹤的气度,也不由得为之动容,大笑道:“好,果然不愧是‘江南大侠’,我本来瞧着白道的人十分讨厌,你却……,老子定了赌注,赌法便由你来定,这是老子的规矩!”
江别鹤微微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别鹤走过去,搬了一张小圆桌来,又将一碗满满的鱼翅羹放在桌子中央。白元秋瞧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白元秋问道:“江大侠这是何意?”
江别鹤缓缓道:“我与轩辕先生依次向桌上击掌,若是有谁将鱼翅羹溅出,或是鱼翅羹掉下来,就算是输了。”
说完,江别鹤便率先朝桌上击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