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普通的中餐馆，甚至都不在包间，周寒一身制服坐在临窗位置，点了烟，漫不经心地看着路上的行人。

颜谨从下车倒进来都在他的注视之下，与其说是注视，不如说是监视，又或者，观察？

连身为男人的周寒都不得不承认，颜谨真的有让女人神魂颠倒的资本。明明就是最常见不过的黑西装，可穿在他身上却成了最心机的战袍，凡是路过他身边的异性，无一不多侧目回头。

颜谨径直走到周寒对面坐下，天气渐渐凉爽，餐馆里没空调也不会热，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有半分钟，周寒才开口说：“来了。”

颜谨微微颔首：“点菜了吗？我请客，周队想吃什么就点吧。”他招来服务员。

周寒也没说什么，服务员来了就点了几个菜，还要了一瓶白酒。

“能喝吗？”周寒问。

颜谨：“不怎么喝白酒。”

“洋酒不比白酒好多少。”

周寒随意低拉着家常，倒让颜谨一时无法确定他今天和他见面的最终目的。

他毫不掩饰地将疑惑摆在脸上，周寒给他和自己都倒了杯茶，淡淡说道：“小唐又出差了？”

颜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餐馆，廉价的茶叶，很难入口，但周寒喝得非常习惯。

“嗯。”他惜字如金。

周寒挪动着桌角的烟盒，这是他思考时常常会做的动作，现在坐在他对面的不是什么犯罪嫌疑人，只是一个他认识的女孩的男朋友，他没什么案底，但有着不怎么光彩的过去。

周寒吸了口烟，透过烟雾看着成熟的男人，配小唐有点年纪大了，可比他更大的自己就坐在这，年纪上，他没什么资格说人家。

那么，就只有米菲这件事了。

“我和米菲见过面了。”周寒开门见山道，“听说她和小唐认识，关系还不错，她来江城第一个见的人就是小唐，还见了小唐的男朋友，相谈甚欢。”他意味深长地说，“她还说，你和小唐很般配很恩爱。她没认出你，原因是什么？我在网上没找到你以前的照片，当然，也不是不能直接去调档案，但这有点兴师动众。”

诚然，周寒觉得颜谨配不上唐小雨，想看看他过去到底是不是那么恶劣，以免她上当受骗，但这并不建立在滥用职权的基础上。

颜谨挑起嘴角，纯白的衬衣，清隽的面孔，月一样皎洁的面庞，比起经常风吹日晒在外奔波的刑侦队长，他更温润如玉，精雕细琢，他更坚毅强硬，风骨凛凛。

“毁过容，后来整形，成了现在这样。”颜谨很随意地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一张照片，按在桌上推到了周寒面前，周寒挑眉望着他，他继续道，“今天来之前我已经考虑好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既然你还没告诉米菲我是谁，就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一辈子吧。”

他眼神直接，语气真诚，不卑不亢。

周寒没有立刻拒绝，他拿起照片查看。

对照照片，的确可以看出不小的变化，只是……

周寒蹙眉道：“怎么毁的容？”

这在新闻里没提及，包括米菲也不曾说过。

颜谨直言道：“出国之后的事，抑郁症，死不了就自残。”

真是简单直白的回答，直白得有些伤人。

周寒是干什么的？警察！他何其聪明，直接就能联想到一系列的前因后果。

“辍学和父母离婚对你打击很大。”他说。

颜谨讽刺一笑：“舆论对我的打击更大。”

这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舆论是真实的，那么受到打击和谴责也是罪有应得。”周寒目光如炬。

颜谨靠近桌沿，手撑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寒：“我再说一次，最后一次：我什么都没做过，一切都是米菲和陈熠的计划，那些所谓的目击者和当事人都是串通好的，他们有一整条完善的利益链，你信么。”

周寒直接说：“想要我相信也可以，说说他们可以获得什么利益，又为什么这么做。”他叠起双腿，“你们是同学，就算关系不好，也不至于这样陷害对方。”

的确不至于，顶多老死不相往来。

可他们偏偏那么做了。

其实，让颜谨回忆过去真的有点残忍，可不回忆也不行。

颜谨重新靠到椅背上，菜一盘一盘上来，小餐馆很便宜，晚上也没什么人来，很适合谈话。

他侧目看向窗外，飞快驶过的车子，明亮的路灯，偏僻路段尚且如此繁华，与十年前有着鲜明的差异。

其实故事很简单。

爱慕学弟的学姐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追了那么久都得不到回应，这样的挫败感让人无法忍受。

恰逢毕业，学姐不想就这么离开学校，永不再见，于是让和学弟同级的人约了他出来，预备“强取豪夺”。

她不相信会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更不相信会有不喜欢她的人，只当学弟是腼腆和情商低，但偏偏就是有人真的不喜欢她，她也得不到。

尽管她的攻势充满了诱惑，可学弟还是离开了，追出来的学姐衣衫不整，被人看到，大家会如何想，可想而知。

这对他们的前途都有影响。

十年前的高校并不像现在这样开放和肆意，学生之间出了这样的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然后便是各种谣言。

一直被捧在巅峰的学姐怎么会让自己的学业存有污点？于是怀恨在心的她设计了一系列的恶作剧、嫁祸、诬陷，当然，还有学姐要好的姐妹、朋友、甚至追求者们的恶搞。

从天而降的水，出现在书桌里的死鱼，这些血腥幼稚的行为并不算什么，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便是米菲与陈熠等人搞出来的新闻。

新闻系的毕业生，毕业需要一个作品，这个在现在来看都十分有爆炸性的新闻一出，完全不必再担心将来的前途。

学生们聚集在一起，大多都是对他恶作剧过的人，他们比他大两岁，成绩都不错，肯定比孤僻年轻的人更有权威和公信力。

于是，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