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墨镜,黑色西装,三件套,从里到外,一丝不苟。
尽管马上要十月一,可秋老虎正在肆虐,穿成这样还是有点夸张。
不过,他呆在车子里,冷气开得很低,即便穿了这么多,可衣服表面仍然有些凉。
之所以感受到这些,是因为唐小雨被他拉住了手,手指就搭在他西装外套的领口处。
“颜主播,你怎么会在这?”
她站在锦城住的酒店门口,本来正打算和同事继续去跟新闻,却瞧见了熟悉的车子熟悉的人,走过来就被车子里的人拉住了手。
颜谨没有很快说话,他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表情动作都透着一丝迟疑。
他不是个做事犹豫的人,会这样,必然有原因。
两天前。
阴雨天,又是傍晚,江城的外滩上没什么人,即便有人,也是行色匆匆,大家都急着回家,只有两个男人逆反着走来。
周寒一身制服,带着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不算大的风雨,颜谨穿着黑色的风衣,撑着一把全黑色的伞,单手抄兜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寒走到他面前站定,淡漠说道:“郁风。”他眯起眼,“我没叫错吧?”
颜谨微微抬眼,仗着比周寒高一点,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以俯视的眼神轻蔑地看着他。
然而,这份轻蔑在人看来,更像是伪装自我慌乱的一种手段。
“周队可以通过一些别人没有的便利手段看到别人不会注意到的东西,这很厉害不是吗?。”颜谨朝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尽量满足你。”
周寒露出可笑的表情:“你以为我想用这个要挟你?”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我遇到过太多这样的人,你开个价吧。”
颜谨作势要从风衣口袋拿什么,周寒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他不屑道:“够了,你可以蔑视我,但不可以蔑视我这身制服。”
颜谨神色一顿,又浅浅一笑,像在故作镇定,但至少看上去是镇定的:“所以呢?”他淡而轻的问。
“我约你出来见面目的很简单,只有几句话跟你说。”周寒似乎想点烟,但天气不允许,所以作罢了,“我猜你和小唐应该在谈恋爱,那孩子心大单纯,不适合跟你在一起,但让她主动离开你,以她的性格肯定不容易,所以……”
“你希望我主动和她保持距离。”颜谨冷静地说出周寒的想法。
周寒点点头,非常坦然。
颜谨匪夷所思道:“周警官,你是警察,见过形形□□的人,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人们甚至愿意原谅一个改过自新的罪犯,却不愿意包容一个只是曾经被污蔑的普通人?”
周寒非常平淡地说:“被污蔑?是么?其实无所谓,我已经很包容你了,否则我根本不会站在这里跟你好言好语。”
颜谨冷淡一笑,讽刺意味深重。
周寒冷声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要不要做就看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颜谨可笑地说,“周寒,你口口声声说你有在包容,可你还是从心底里瞧不起我。你瞧不起我的过去,你觉得我追求正常的感情、追求单纯的好女孩是在害人家…说到底,你还是鄙视我,对吧?”
周寒没说话。
关于颜谨的过去,网上仍有帖子存在。
新闻是锦城传媒大学新闻系的学生发出来的,是颜谨的同级同学,当时引起了很大轰动,因为这样的丑闻出现在锦传那样的顶级高校,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再加之颜谨那时品学兼优,虽然为人孤僻不怎么社交,但英俊潇洒,怎么也不像是个会偷进女厕所、跟踪猥亵即将毕业女学姐的变态狂。
在新闻里,那位同学描写了一系列“同学”们“据说”的回忆,将还未改名的颜谨,也就是郁风,形容成一个亲密强迫症患者,拿当时非常少见的不雅病症做噱头,将新闻炒成了新闻界的标杆,毕业后直接进了锦城电视台,成为一名备受瞩目和优待的记者。
他唯一做的还算有良知的事,就是未曾公开颜谨的照片,但颜谨母亲颜赢去找他们理论的视频和照片,却被公布了出去,这在当时还不算怎么锦城,几乎是人尽皆知。
而当事人郁风呢?
被警察调查,被学校开除,被人鄙夷,父母因此大吵一架,争执不下后惨淡离婚,母亲带着他出国寻求治疗,更名换姓,一走就是十年。
而十年前的真相,到底他有没有对学姐们有不妥的行为,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人再去在意了。
因为那件事,颜谨曾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极度自卑和厌弃自我,最严重的时候,还会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那么不堪而外出寻求女性认可。可在心底里,他又厌恶这些女性的肆意和虚伪。那会让他想起那几个几乎毁了他的女人。
在国外时,他曾多次自杀,至今手腕上还有深深的印记。
后面这些,是周寒在帖子里看不到的,他所知道的,只是郁风,也就是颜谨这个人,多么不堪和配不上唐小雨。
“我鄙视不鄙视你,想来你也不会放在心上,所以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选择。”周寒看看腕表,“时间不早了,先走一步。”说罢,直接转身离开,不曾回头。
撑着伞站在雨中,颜谨的手开始颤抖。他尝试着握紧伞,但失败了,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将伞掉在了地上,匆匆而过的人们侧目看他,异样的眼神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两天后,他就出现在唐小雨他们住的酒店门口,他坐在车里,等着她出现。
这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