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纳兰念双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衣摆，像是无助的孩童般，眼眶红肿，拼尽力气才不叫眼泪掉下来。

崔嬷嬷和蔼的声音却安抚道，“殿下，其实你长大了，不需要嬷嬷也可以好好过了……”纳兰念是她一手带大的，看着他从一个孱弱的孩童长大成人，尽管身子骨一直很弱甚至是靠着各种药物维系性命，可好歹也长大了。如今自己已经不能再陪伴他左右了，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有必要在弥留之际为他再做最后的打算。

纳兰念闻言猛摇头，他哽咽着声音，道，“不，嬷嬷，我不想你离开……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嬷嬷，我只有你和清儿，你走了要我怎么办……嬷嬷……”

他极少表露自己的脆弱，而此时，面临生离死别，他便没有隐瞒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说出自己的害怕和脆弱。

崔嬷嬷眼眶一热，老泪纵横，强忍住心中的悲痛不舍，她尽量慈爱温和地说道，“殿下，你听我说……当年，你生父算计陛下，才有了你……因此使得陛下与她最爱的人也就是当时的凤君，长公主的生父产生了嫌隙——陛下得知自己怀孕，十分害怕，她让老奴给她拿堕胎药，她讨厌你爹，连带着也不想要肚子里的你。老奴不忍心，便偷偷将堕胎药换成了安胎药，还设计了陛下，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堕了胎……咳咳，然后她知道老奴骗了她，十分生气，可那个时候你已经有三四月大，她之前又不肯看太医，所以才会被老奴瞒着……

后来她还是想要打掉肚子里的你，却被老奴拦住，老奴跪着求她，用她当初登基赐的免死金牌，逼迫她留下你，生下了你。但是她不愿再看到你，她觉得你是她的耻辱，是她被她不喜欢的男人算计，被她最信任的乳母算计来的……所以生下你她就没有再管你。彼时她和凤君已经闹僵，索性先利用你爹来刺激凤君，甚至与上官侧君圆了房，有了三公主……”

崔嬷嬷咳了咳，嗓子眼儿都是血味，她犹不自知。

纳兰念却是揪着衣服，咬住嘴唇听崔嬷嬷道出当年那些事。

“后来，她处死了你生父，将你扔给了我，并且再不召见我这个乳母……我心疼你，便尽心尽力地抚养你长大。好几次我看到你因为陛下对你的冷漠无视而难过时，我想要告诉你，陛下不是故意的，她也有苦衷，你没有错，她也是受害者——可是我不敢，我怕你得知自己的身世会一蹶不振，会怨恨自己否定自己的出世。

所幸，即使陛下不疼爱你，你也长成一个善良温暖的孩子，还有三公主，她与你关系比嫡亲的兄妹还要好。老奴很欣慰，想着就这样过一辈子，守着秘密，守着殿下你，安度余生……只是老奴没想到离别的这天来得这样早……咳咳，殿下，答应老奴，不要……不要憎恨你母亲……她只是受了伤害便竖起浑身的刺反过来伤害身边的人——其实，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崔嬷嬷强行撑着说了这么多后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五脏六腑都颤抖起来。

“嬷嬷，不要说了，嬷嬷你休息下……”纳兰念心里十分难受，他知道了自己的出生原来是如此不受欢迎，原来是嬷嬷拼了性命换来的。他不恨纳兰无双，可是他也无法做到理解她，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生下他，是嬷嬷用免死金牌换来的自己的降生……是嬷嬷给了他性命，可是现在……嬷嬷要离他而去了。

崔嬷嬷能够感受到纳兰念的伤痛无助，然而她还是慈爱地劝慰道，“殿下，老奴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和三公主……咳咳，她若是登基，一定会对你很好……有她在，老奴也就放心了……”

“嬷嬷……嬷嬷！”崔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小，纳兰念歇斯底里地摇晃着崔嬷嬷的手臂，“不要睡……不要走，不要扔下我啊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