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倒计时依旧在继续，可是波希依旧没有做出选择。

此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似乎站在那里看了许久了。

他走出来，对着波希用厚重的苍老声线重重地吼道：“快按！偏转角度，将方向送往帝国星球！”

白水诧异地看着那个老人，她十分迷茫地摇了摇头，就算是按着她，她也不愿意，她真的无法选择，她说道：“为什么？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老人忽然默默地看向远处的帝国星球，重重地叹息道：“帝国，是必须要灭亡的！而这一切，也是克列斯的意思。”

白水不可思议地听完那个老人的话，她皱着眉问道：“什么意思，克列斯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老人弓着背，一步步靠近操作台，眼中尽是苍凉，“他将选择权交给你，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的是你，也许你在他眼中是独特的，但是无论如何你必须毁掉帝国。”

“帝国为什么必须被毁灭？”波希盯着老人，他已经足够苍老了，苍老得似乎活了半个世纪。

“因为这是克列斯的意思。”

“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还要大费周章地算计我，让我来做这个选择？”

老人忽然转向波希，用那双垂垂老矣的双眸看着她，眼中是苍凉的平静，一种接受死亡的状态，他道：“如果你花了大半生的时间，创造的一个杰作，让你亲手去毁灭它，你肯吗？帝国星球是克列斯毕生的杰作，他不可能亲手毁了自己的杰作，他只能借你的手。”

波希已经无法更惊讶了，似乎任何消息都不会让她更加不可置信，“为什么？他想死，要拉上整个星球陪葬？”

老人双手按在操作台上，咳嗽了几下，衰老的神态一显无疑，“因为帝国人民长期服用一种能够强化基因的药剂，可以免除疾病、增强体质并且让人渐渐趋向于‘新人类’，无敌且无病的状态。”

波希脸上有着干枯的泪痕，她冷冷一笑，“这不是很好？”

“可是半年前，克列斯的这项研究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在常年使用这样的药剂下，帝国人民的血液中出现了一种病毒，会让人渐渐失心疯，身体机能逐渐缩水，大脑失去控制，最后直接变成另一个极端。”

“是什么？”

“丧尸。”

波希倒抽一口冷气。

老人继续说道：“半年来，帝国人民已经渐渐开始出现了失心疯的病症了，克列斯做了一个推断，在三年后，整个帝国的人民基本都会变成丧尸，就算没有变成丧尸，也会被僵尸撕咬传染然后变成丧尸。”

波希被震惊地一句话说不出来，她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的，“克列斯一定没想到会这样吧。”

老人依旧是充满了哀叹地缓缓说道：“是的，他一直都想带着帝国人民过上无忧的日子，却不想造出了这样的孽。但是这样下去，整个帝国是不受控制，第一个丧尸已经出现了，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异变，这已经不再是克列斯可以控制得住的事情了，到时候，整个帝国就会变成丧尸围城，所有的帝国人民都会哀嚎遍野，没人逃得过的。”

“怎么会这样……”

“谁都没有想到，这就是结局，但是显然克列斯不想看到自己的杰作最后变成帝国人民的痛苦，他想结束这一切。”老人的尾音，带着一种淡淡的悲哀。

波希猛然问道：“克列斯也得了这种病变？”

老人摇摇头，“他没有，他从未注射任何药剂，但是，帝国是他的心血，是他的杰作，他势必会选择和自己的杰作一起毁灭的。”

波希又一次将目光放在了操作屏幕上，她喃喃道：“可是，我还是无法痛下杀手，虽然他们也许以后会变成丧尸，但是现在，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他们那么幸福、快乐，我……”

老人忽然怒目圆睁地看向波希，他的语气带着低低的怒吼，“毁了帝国吧！克列斯已经把所有驻扎在地球上的士兵全部召回了！现在是唯一的机会！难道你想让地球跟着帝国一起毁灭吗！给人类留下一些希望吧……波希！”

波希又一次哭湿了眼眶，她颤抖地伸出手，伸向屏幕……

是的，于情于理，她都该怎么做，可是这不是她解脱的借口，她一样会成为罪人。

毕竟克列斯通过研究认为帝国人民在三年后会变成丧尸，可是毕竟他们现在还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甚至还在甜美的梦境中……

她就要亲手摧毁他们的一切，包括生命……

罢了，如果这一切都是克列斯的安排，他安排她成为他的选择，他用这种方式给出了当初波希质问他时候的答案，这就是他的答案，他让波希亲自体验了一次。

他说：“你会面临选择，你只能救一个人，这样却会害死另一个人，那么你是救还是不救？”

他说：“这又回到了我们之前说的选择的问题上，如果你只能选择带一部分人进入天堂，而代价是另一部分人可能就会过的生不如死，你会这么去做吗？”

他说：“当你面临选择的时候，你的选择会比我残酷无数倍。”

是的，她确实比他残酷了无数倍，她……

波希忽然闭上了眼睛，那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骤然按下了一个选项。

系统声音再次响起，“修改完毕，十分钟后，进行毁灭者发射。”

她脑袋嗡嗡的，什么都无法察觉了，呆呆地看着屏幕和远方。

她真的做了选择，她在一瞬间屠杀了2.8亿人的性命。

她一定会受到上帝的谴责，她会付出代价的。

没关系，她愿意。

下地狱，她愿意。

这是她造的孽，就像地球人的痛苦是克列斯造的孽一样。

她……真该死。

波希又一次跌落在了地上，呆呆地注视着前方宇宙，脑子一片空白。

而此刻身后老人的声音再度传来，“等发射结束，在后门边上有一艘小型飞船，你可以乘坐它回到地球。”

说完，老人就缓步离开了大厅，边走边道：“我也利用最后的时间回到帝国去了。”

而波希没有任何回应，她只是坐在地上，连眼泪都不再流了，她整个人彻底悲痛无措得麻木了。

那些马上就要登入的飞船也不再是隐患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毁灭者的方向已经改变，等下毁灭者的能量发射出去，会将那些飞船全部一起在瞬间粉碎的。

一切都要结束了。

波希不想再看着了，她只想逃离眼前这一切，她是一个侩子手，一个罪人。

她已经生无可恋，唯一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姐姐塞纳，她不知道塞纳是否安全到达了地球，在确认了塞纳安全了之后，她也即将到达生命的末点。

她转身离开了大厅，找到了那艘小型的飞船，乘上飞船后，她打开了机舱和电源。

有一份卫星消息提示，她点击打开。

右上角的小型电视立刻被打开了，出现了一个人影。

依旧是那张迷人的脸庞，那个似笑非笑的冷酷嘴角，以及那略带戏谑的眼神。

波希用空洞的眼神看着他，“是你，克列斯，你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和我解释，这该死的一切难道都是你策划好的？”

克列斯用那修长的套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竖在唇边，露出一个冰冷却略带暧昧的微笑，“嘘，不必再解释了。”

此时，身后的毁灭者发射站台发出了红色的警报声，“five！”

“four！”

“！”

就要发射了，还有三秒钟，但是波希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克列斯，可是当她意识到克列斯的生命只有三秒钟的时候，她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她情不自禁地大声呼喊他，似乎用尽了前身的气力，因为三秒后，克列斯这个人，将不会再存在着了。

波希不知怎么得，眼眶又湿了，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带着悲伤的哭腔。

“克列斯！”

而克列斯只是微微一笑地看着她，那笑容充满了温柔和抱歉，“抱歉。”

波希知道，他是在对她说抱歉，对地球说抱歉，在这一刻，这个坚强冷酷的男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坚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表达了他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