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摇头,大嫂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带着哭腔道:“好吧。”
苏家的墓园埋葬着数百人,大都是直系亲属,说白了都是实打实的祖宗。
祖宗们的日子一直过得不错,最早那几辈甚至有过殉葬的习俗,一些壮劳力和貌美的丫鬟活活陪葬。在当时是一种很风光的葬法,后来边疆战事吃紧,为了能多征召士兵。朝廷明令禁止,除了王公贵族,庶民不得让活人殉葬。
无法在阳世中带走奴仆下去服侍,只好多陪葬一些金银财宝,以备到了阴间的不时之需。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反正是多多益善,人们相信,无论到哪,财宝都是管用的。
所以在这片不大不小的墓园中。埋葬了数不清的财富。
墓园以前每年都会有专人打扫,种一些繁茂的植物。压一压阴气。自从苏家没落,便省去了这笔开销。以致植物疯长,到处遮挡视线,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这晚,下人们都睡了。
月亮久久未出,夜空灰蒙蒙的,连颗星星都没有。
几年来没有人迹的墓园今晚多了八个人影,从左到右依次是梁氏六个妯娌,与苏凤凰夫妇。
苏沐手中拿着一把镐,阮婉婻提着一盏灯,茫然的看着前方阴森的树林。
“大嫂,咱先对哪个祖宗下手?”苏凤凰呆滞的问道。
梁氏不假思索的道:“先挖你太祖爷吧,你爷爷跟我说过,太祖爷爷归西时下葬了四颗翡翠白菜,按现在这行情,一棵怎么也得近万两银子。”
徐丫丫道:“可那大光头说了,不拿两倍的价钱他不是还的。这么一折,没有二十万两银子宅子是赎不回来了。不过这万余两银子倒是够咱们过几年安生日子了。”
梁氏笃定的道:“宅子是一定要赎回来的。我选太祖爷不光是为那几棵白菜,说来惭愧的很,他毕竟是我们的先人,奈何家道衰落,不得不为之。咱们太祖爷有一件宝衣,乃是用数十只千年冰蚕制成,可挡刀剑,可拒水火,绝对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被她这么一说,诸人无不心动,哪里还顾得了谁是祖宗。
阮婉婻道:“大嫂,有一事我不明白,现今盗墓者猖獗,但凡是个富裕人家的坟墓没有不被动过手脚的,咱们的墓园连个管理者都没有,为何从未遭过盗贼?”
梁氏在这阴风惨惨的地方竟然笑了,自信的道:“七妹,谁跟你说过这里没有被盗过?来过的毛贼海了去了,苏家的先人们早就防范到这一点,从埋在这里的第一人起,就非常注重安全问题,在外集思广益,花重金购得一个固若金汤的图纸,里面机关重重,任是再大能耐的盗贼也一筹莫展,败兴而归。进入坟墓的方法为防止泄露,历来是单口相传,苏七大哥临死前没有告诉弟弟们,而是告诉了我。”
她转身看向苏沐,又道:“等老七长大了,真正能独当一面了,我便将这个方法告诉他。婉婻,你把油灯给他,此地不宜久待,我们尽快行事。”
苏沐接过楠妮儿手中的油灯,心慌的道:“嫂子,你们可要跟紧点。”
每个坟墓的主体部分都在地下,地上只有一个个墓碑,大体上外观都一样,要想找谁,必须趴在上面看清名字才行。
梁氏她们终究是女人,胆子都小,开始还紧跟着苏沐。不知不觉的竟拉开了距离,苏沐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连回头都忘了。也不知嫂子们已经跟他有一段距离了。
在一棵枝桠交错的柳树下,苏沐找到了他曾祖爷爷。将灯放在碑头上,道:“大嫂,机关在哪?大嫂?”
苏沐没有听到预期中的声音,回头一看,别说大嫂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退堂鼓在心中激昂的奏响,他二话不说提起油灯撒腿就跑。
“回来,我们来了。”
梁氏几人手挽着手缩着脖子走了过来。
苏沐埋怨道:“你们再要这样抛下我一个。我就不干了。”
梁氏安慰道:“不是的老七,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刚你三嫂过于害怕,差点尿了裤子,就说要方便,她一蹲下我们也忍不住了,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徐丫丫委屈的道:“什么差点,已经尿裤子上了。这是人受的罪吗,我心都跳出来了。老七,找到了就快动手吧。我可受不了了。”
“知道了三嫂。”
“看到那个石台了吗?把它撬开,往下挖七尺,便可看到两条石道。走左边一直到尽头,另有机关要打开,那个下去再说,你先挖吧。”
七尺,这数字令苏沐一阵晕眩,傻眼道:“嫂子,我一个人挖啊?”
“我们既然来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挖,你先挖,累了我们替你。”张氏麻利的道。
徐丫丫尿湿了裤子。冷风一吹身上一阵发冷,在这紧要关头又不能说回去。便走来抢过苏沐手上的铁镐,道:“磨磨唧唧真不像个男人。我来挖。”
她当真就挖了起来,苏沐在一旁抢都抢不过去,挖了一尺多深,通体冒汗,浑身热乎乎的,累的气喘吁吁。
“徐丫丫,瞧把你累的,夜里凉,别再冻病了,你回去歇着吧。”梁氏道。
徐氏摇着手,缓了口气道:“别管我,你们挖。”
苏沐一口气挖了五尺,深已及脖颈,再挖就看不到地平线了,每动一次镐他的心就颤抖一下,好像下面随时会冒出妖怪似的。
他还有力气,但他不敢挖了,只好装着虚疲喘了几口气,有气无力的道:“我不行了,我要歇会儿。”
他刚才埋头挖的时候,嫂子们已经在上面商议好了,洞这么深,一个弱女子下去休说能挖多深,就是往上撩土也是个力气活,她们根本应付不来,看着苏七干得那么起劲,显然都低估了他的体力,于是她们有了决定,索性一直让他待在里面,反正就剩一尺了。
“老七,你就站这儿歇着吧,一会儿接着挖。”梁氏为他擦着汗道。
苏沐这才发现挖的太深,两手没有着力点,不靠人拉休想上去,仰着头道:“大嫂,不说好了轮着来吗,时间不等人,天都快亮了,快找个人替把手啊。”
张氏笑道:“不如这么着吧,老七,我们几人你选一个,选中谁谁就下去替你。”
这话一下就把苏沐噎住了,他挨个看了看,都是嫂子,他哪个都不敢指使。
“楠妮儿,要不,你来挖一会?”
阮婉婻点头嗯了一声,提起裙角扎了个结,略挽起袖子就要过来拉他。
张氏早知他会选她,一把拉住阮婉婻,道:“你这是男人说的话吗?婉婻才过门几天,你舍得我们还舍不得呢,要挑就在我们几个里面挑。”
“我不挑了,我歇会儿接着挖。”苏凤凰灰头土脸的抽着鼻子道。
张氏拍拍他的头道:“这才像个男人说的话。”
公鸡打鸣了,似乎群鸡中有着一个统领,第一声总是那么响亮,高昂的宣示一天开始了,而后群鸡被唤醒,东一声西一声纷纷叫起来。
它们把太阳叫醒了,在露水中披着懒洋洋的金光慢慢爬上来。
苏沐终于挖通了石道,里面有现成的台阶,八人依次跳了下去。
油灯一阵恍惚,大有熄灭迹象。
“谁在吹灯?”徐丫丫吓得一哆嗦,往梁氏身边靠了靠。
众人也是一脸惊惶,肩并肩靠在一处,动也不敢动。
只有张氏还算淡定,她在外行走多年,见多识广,轻笑着解释道:“这是空气稀薄的缘故,不碍事,通道已开,一会就好了。”
众人大感心安。
苏沐看着面前的两条岔路,问道:“大嫂,怎么走?”
“走西边那条。”
苏沐愣了愣:“哪边是西?”
“我说老七,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找不着北啊,跟我来。”张氏提着油灯,一马当先猫着腰钻进一条石道。
黑暗掩盖了苏沐脸上的红晕,讪讪的跟随张氏走了。
石道不高,但却很宽,足够三人并行,梁氏赶了上来,与张氏提心吊胆的缓步而行。
苏沐跟在她们身后,警惕的打量着身边的一切,万一有个什么危险,他是唯一的男人,一定要第一个扛下来,不能让嫂子们受惊。
忽然一只温软的柔荑握住了他的手,不用问他也知道是谁,这只手他拉了几年,触觉很熟悉,显然楠妮儿此刻也是很害怕。他没有抗拒,因为他同样害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