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言至澄回到了自己的家。
简若愚没来开门迎接他,鞋架子上也没有简若愚的鞋。
言至澄已经预感到简若愚会离家出走了。中午他在法院的办公室里给简若愚打了一个电话,说他把院长给打了,除此以外好像没说别的。“你走吧!”也许是听见别人对自己说的,也许是从他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言至澄打开灯,走进餐厅,看见桌子上摆着简若愚为他准备好的晚饭,旁边放着一个很厚的信封。
他用僵硬的手指打开信封,把信掏了出来。
亲爱的,你知道吗?
除此以外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必须离开这里,离开你。
原谅我的自私。
我真不知道从哪儿写起好。但我不得不写,我要把我的罪过详详细细地告诉你。
我爱上了一个有家庭的男人。这场不会有结果的爱,使我迷惑烦恼了很多年。你没有看错,我很小的时候爱上了他,觉得是那么的漫长,有时候又觉得只不过是一瞬间。
他曾多次劝我快找个合适的人结婚,以他的身份而言,也许他早就把我看作一个沉重的包袱了。反正已经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我的年龄越来越大,有时候也想碰上合适的就嫁人。可是,由于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别人给我介绍的好几个对象,都被我回绝了。那时我常想:怕什么,有茶道陪伴着我呢。
就在那个时候,墨驹对我说,你是爱我的。后来墨驹去世了,她对我说过的话在我心里的分量一天比一天重起来。那个有妇之夫离我越来越远,再加上茶道教室被我姐姐继承,我就更想早点儿找个归宿了。我想嫁给爱我的人,这个想法非常强烈,于是我下决心邀请你晚上来我的茶道教室喝茶。我是抱着从清水寺的数十米高台上跳下去一样的决心才向你发出邀请的呀!
你是个诚实的人。我决心嫁给你,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使自己成为新人,永远跟着你,一直到死。可是……
我诅咒命运的安排。我随你赴任到此地以后不久,就碰上了那个有妇之夫,而且他还是你的上司……命运为什么偏偏这么安排呀!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整天想的都是怎样避免跟那个人见面,甚至连家门都不敢出,每天把自己关在由那间卧室改造而成的茶室里。
作为一个法官的妻子,我感到压力很大。我不能有任何失败,不能卷入任何纠纷,你工作方面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甚至开始怀疑任何跟我接触的人。
在机关宿舍里,我跟别的法官太太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谈的,除了升迁就是调动.我总是被她们甩在一边。
我被不安、恐怖、寂寞纠缠着,不吃安眠药我根本就睡不着觉。
我想把你作为我的依靠,可完全落空了。你是一个法官,不但在家看卷宗的时候是法官,就连吃饭看电视的时候,跟我一起上街买东西的时候、你都是法官。你时刻紧绷着神经,穿着黑色的法官服,谁都不敢靠近你。你永远把你封闭在只有你自己能待的密室里。
夜里睡觉的时候也是。你搂着我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脱掉那身黑色的法官服.每次被你搂抱都感到害怕,似乎在接受你的审判。这种感觉使我浑身僵硬。也许是由于我有感到愧疚的过去才这样的。被你搂着就像在被你审判一一作为一个女人,还有比这更痛苦的吗?
我恨墨驹对我说的那番话。她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呢?她一边知道你是不会爱任何人的。一边告诉我你是爱我的。是因为不谙世事?是因为恨过头了?还是想让另一个女人也尝尝被法官丈夫搂着审判的滋味?除了这些我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
话再说回来,我有一件不得不对你说的事。
这一年来,我几乎没有感觉到过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如果允许我找个借口的话,我要说:我落下心病了。
我犯了错误。
事情发生在两个月以前。一天我打开邮箱的时候,发现里边被人塞进一张色情广告。我按照广告上提供的电话号码打了一个电话。至于为什么要打那个电话,连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我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呢?
我去情人旅馆跟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幽会去了。
过程我只能写到这里,不能再往下写了。我只想告诉你,那是令人悔恨的记忆,是希望永远抹掉的记忆。
但是,想抹也抹不掉了!第二天旱晨看报纸的时候,我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跟我幽会的那个男人,离开情人旅馆去一家酒吧调/戏妇女,因强/奸伤害罪被警察抓起来了!
当时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案子可能轮到你审理,不幸言中。
我吓得浑身哆嗦,因为一开庭就会把我抖落出来。被你知道以后我就会受到你严厉的审判,我精神紧张得简直要发疯了,每天都在报纸上寻找关于那个男人的审判进展情况。我在报纸上看到。下次公判定于12日上午,将对被告人进行讯问。啊!那个男人肯定要把我说出来的。
想来想去,我给那个有妇之夫打了电话,我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商量的。可是,他对我非常冷淡,警告我不许再给他打电话。跟部下的妻子以前有过男女关系,他害怕这种丑事张扬出去。
那个男人受审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我无能为力,我不可能堵住他的嘴。
就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想到:堵不住他的嘴,可以让你听不见啊。怎么才能不让你听见呢?我想到了安眠药。如果你睡了的话,就无法上法庭审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