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俐可听得有些心烦意乱了,大声问道:“那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脱下你浮夸美丽的外套,摘掉你虚伪成功的王冠,为你曾经罪恶的灵魂忏悔!”越说越激动,那苍老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恻,高声命令道,“跪下!”
他那音量骤然加大的声音如晴空霹雳,在房间里回响不绝。何俐可的身体却如灵魂出窍,呆若木鸡定在原地。
“跪下!”他狂吼着重复他的命令。
与此同时,何俐可只觉两只胳膊居然不自禁地剧烈抖动起来,而且瞬间颤栗即遍及全身,以至她竟失声尖叫起来。
“跪下!”苍老的声音第三次提醒她的身体。
话音未落,何俐可浑身刚刚停止颤动数秒的肌肉又开始痉挛,失控的喉肌与声带发出歇斯底里的哀鸣,有生以来她还从未听过自己的嘴发出过那样的声音。终于腿一软,她毫无自主地双膝跪倒在地。
苍老的声音大笑着感慨道:“我喜欢女人被电击时不由自主的尖叫声。多么悦耳!多么动听!”原来何俐可的手铐上连着一台无线电源,可以在他的遥控之下释放出强大的电流。
电击停止了,周身的肌肉却死一般麻木,何俐可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挂满涔涔的汗珠,刚才反射性紧闭的眼皮压迫泪腺溢出了微黏的液体,使本来扮靓面部的眼影和睫毛膏犹如涂鸦一般脏乱。须臾之间,她整个人已从街头上傲气高贵的女王变成了囚室里俯首称臣的奴隶。她终于领教了电的威力,那是一种可以瞬间摧毁肉体同时让灵魂崩溃的可怕力量。
“啊!——啊!——啊!……”何俐可的嘴又一次情难自禁地嚎叫起来。
“跪直!”新的命令传达下来。
在电流面前,身体不再受何俐可自己的大脑支配,而完全由那苍老的声音声控,跪得像她下身所穿BASICHOUSE铅笔裤的裤线一样笔直。
对命令的服从换得了电流的中断。
“何小姐,你现在拥有三十分钟的时间,说出你需要为之忏悔的真相,否则惩罚罪恶的电流将会把你烤熟。记住,我的话跟我的声音一样,不喜欢开玩笑。现在,计时开始!”
工作狂的思维,像不吃回头草的好马一样,是勇往直前的。自认理性而又成熟的何俐可向来不会为过去式的烦恼而纠结于心,一切着眼于明天会更好。如今要她的思想在惶惶不安中逆着时光飞翔,生疏的感觉令她一时语塞。人总是容易记牢别人对自己施与的罪行,但却更容易忘掉自己对别人犯下的过错。
“何小姐,还有29分钟。”苍老的声音提醒她道。
残忍的电击配上那鬼魅一般的声音,如同给狗喂肉前的摇铃,俨然一出经典性的条件反射。那苍老之音听起来好似电流,令她那绷紧得快要断掉的神经跟随着一字一颤。
尽管思绪如一团乱麻,但顾及时间紧迫,而对方又只是众多寻仇者中的一个,何俐可还是慌不择言乱语胡诌起来,从公司同事到职场对手,从商战中的兵不厌诈到管理上的吹毛求疵,……这一切在以往都会被她理直气壮地归为无可厚非的人类社会生存法则,可是这一刻她脑海中对善恶是非的分辨却如交流电的交变过程一般难以捉摸。似乎短暂的电流交变便可以让一个人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刚刚还笃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时隔不久却布道任何有悖于利他主义的都应罪无可赦。习惯了听人赞赏和恭维的何俐可,竟被自己一宗又一宗罪的忏悔剖析至罪大恶极到磬竹难书的程度。
西语有云:忏悔以后将得到主的宽恕。连各国法律的基本原则也是坦白从宽。那苍老的声音仿佛被何俐可声泪俱下的忏悔所感动,由始至终化作默然的倾听。
何俐可滔滔不绝的口舌比她跪直的膝盖还要辛苦。望着镜子里狼狈非凡的自己,她又突然破涕为笑。
“你笑什么?”苍老的声音满腔严肃地问道。
“是,我是伤害过别人,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受害者?”
对方好似无言以对,再次归于沉默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