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象不到,庇护所中竟然诞生了无限接近于‘原初’的存在……身为一个外来者,却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终极奥秘,真是太让人感到震惊了。”墨菲斯托的声音不仅仅没有给人带来丝毫恐惧与凶暴之感,反而颇为温和沉稳,不急不缓,听起来就仿佛是一位饱经沧桑的睿智长者。
正所谓“君子复仇,十年不晚。”憎恨与复仇,向来都是需要耐心、信念与智慧的事业,其中更有甚者,如话剧般曲折感人,如史诗一般恢弘壮阔。故有“卧薪尝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等等复仇典故传为千古佳话,又有《王子复仇记》、《基督山伯爵》等作品引为永恒经典。一味疯狂发泄,斗个你死我活,只是憎恨的一种表现而已。广义的憎恨与复仇,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超越私欲,成为一种可以让个人、团体,甚至国家、民族为之付出巨大代价与牺牲,历经数代却依然无怨无悔,只求痛饮名为“报仇雪耻”的这杯弥久更甘的美酒的至高追求。 “因为你们的世界,太‘小’了!”对方不急不躁,王宗超也自然从容应对,“相比之下,我只不过眼界稍为广阔一些而已。”
论生存的岁月、论阅历,王宗超万万不能与墨菲斯托相提并论。然而墨菲斯托毕竟只局限于暗黑世界——一个还算不上多元宇宙的,还在不断成长中的小位面。就像一位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出生的偏僻小山村的百岁长者,其眼界与见识往往还比不上一名曾周游世界,懂得使用现代互联网的十几岁稚童。更何况,魔神还因自身属性的局限,先天无法触及混沌本源。而人类虽然有这个潜力,但文明历史却仍然太短了些。
而对于墨菲斯托清楚自己是外来者,王宗超也并不意外。毕竟中洲队已在进攻中用尽各种墨菲斯托闻所未闻的手段。身为一名与宇宙同时诞生的魔神,如果猜不出这点才是咄咄怪事。不过王宗超估计。墨菲斯托并不清楚主神以及轮回小队的相关信息。 所以,就目前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不小的信息优势。
“这个世界……‘小’么?”墨菲斯托喃喃自语,随即叹息一声:“既然这样,身为外来者,与地狱天堂没有过任何关系的你们,又为什么站在征讨我的道路上?”
“自然有些非来不可的理由。”王宗超对此并不想解释,又略带嘲讽地补充道:“总之,不是因为‘憎恨’就是了!”
“这一点,我能看得出来……”墨菲斯托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魔神、魔王们的力量能够在对手拥有相应情绪的情况下发挥出最大威力。迪亚波罗在应付对他心存恐惧的对手时,实力甚至可以强上十倍。如今王宗超对墨菲斯托不存憎恨,反而让他有些头痛起来。
“不过。既然不是因为‘憎恨’,那就多半是利益问题,既然为利益而来,就可以作交易。”但很快的,墨菲斯托又提出一个建议,“如果你要库拉斯特、东大陆,甚至于整个庇护所,我完全可以承诺退出争夺!”
“喔……”王宗超闻言颇有些意外,静等着对方说下去。
“我完全不怀疑你们集结的实力可以摧毁‘光辉领域’。也不怀疑你们可以打败我。但是,要想不付出代价却是不可能的。或许。你们付出的代价将会超出你们想象。”墨菲斯托异常恳切地解释着,“但是。如果你我稍为配合,你们就可以拥有一场近乎兵不血刃的胜利。”
“所以条件就是——我必须放你走?”王宗超闻言哑然失笑。
“但是我仍然会留下一具交代得过去的躯体,以及一枚没法用常规手段摧毁的‘灵魂之石’,这对于你们来说,仍会是一场称得上完美无瑕的胜利。”墨菲斯托继续说道,“当然,你也不用担心我逃走之后会马上挑事打击你的威信。因为在舍弃萨卡兰姆之后,我的力量已经削弱到不得不回归地狱以求恢复的地步,至少在百年之内,我不会再在庇护所出现。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也可以有另一种选择。”
“另一种选择?”
“那就是带我去你们自己的世界。”墨菲斯托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惆怅,“虽然我有足够的耐心,但在庇护所世界,却始终难有所获。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到更‘大’的世界去看看。”
王宗超闻言不由失笑,这位魔神果然不愧三魔中的兄长,不仅老奸巨猾,而且极具决断,所说的两个交易条件都是远比死掐到底更好的方案。
别看墨菲斯托现在腐化了整个萨卡兰姆乃至东大陆,掌控了无与伦比的巨大势力,但却无法掩饰他只是一只被困“光明领域”,无法获得自由的笼子之鸟而已。唯有索性将整个东大陆连同囚笼一起抛弃,才有打出新天地的机会。
墨菲斯托是首个意识到人类与庇护所的潜力,不惜孤注一掷将自己及两个兄弟放逐到庇护所的魔神,而此时同样具备这种决断。当他又从王宗超以及中洲队等人手段洞察出他们背后的世界非同凡响后,又萌生一探究竟的念头。
“后一个条件听来不错。”王宗超爽快回了一句,但又补充道:“不过必须委屈墨菲斯托先生以纯粹的灵魂之石的形态随我离开这个世界。”
“听起来,这距离我的期望还有些距离。”墨菲斯托叹息一声。“我不想讨价还价,真的就没得商量吗?”
两人对话看似温文有礼,但实质上谁都没有闲着。
不到片刻功夫。由成千上万互相纠缠的扭曲灵魂构成的锁链,就已将王宗超四面八方重重围困。又彼此串联互通,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罗网。
串联起每一个扭曲灵魂的,全是憎恨!
我恨你,你恨我,彼此纠缠撕咬,冤冤相报,致死不休。憎恨,在这里已构成一张斩不断、理不顺。一旦沾上就如附骨之蛆,再也挥之不去的孽缘大网。又有谁能轻言一笑泯恩仇,超脱其外?
高度凝聚的堕落圣光将道道锁链渲染成神圣银质,晃眼看上去,甚至与天堂的“秩序枷锁”差不多。
是的,这同样是一种秩序,一种以仇恨构建的秩序。
而掌控着这道道锁链的,除了高高在上的墨菲斯托之外,还有着六名形象说不出的畸形怪异,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显得对称。面目更是狰狞得让人见了可以做一辈子噩梦的怪物,但却奇怪地极具威仪,像是什么久居上位的大人物。
看来。他们便应该是前萨卡兰姆最高评议会议员,如今却植入了墨菲斯托的灵魂之石,成为六个傀儡一样的分身。
看着着一个个扭曲灵魂,王宗超仿佛可以看见他们生前如何在偏激、极端的教义驱使下趋于彼此内斗、陷害、提防、憎恨——祈祷时姿态稍为不端、咏唱圣诗时,一个发音不准,遍会被同伴争先恐后举报恶意亵渎;抄写圣文时,一点墨迹不小心沾染了其中的天使图案,更是不容申辩的“罪证”;至于对教义的理解,彼此间稍有差异。更是非要穷追猛打直到将对方的一切彻底消灭、否定的生死大仇……如此一来,整个萨卡兰姆从上到下。从高高在上的最高评议会议员直到普通市民,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到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都免不了陷入这种以神圣为名的相互猜疑、各自提防、乃至勾心斗角、彼此陷害的恶性循环之中,在憎恨罗网中越陷越深。
事实上,始终被困“光辉领域”内的墨菲斯托绝少亲自动手杀人。所以眼前这数以十万计的被害者几乎全是相互憎恨,彼此迫害,自相残杀而死。这数十万扭曲灵魂以及它们彼此间纠缠不休的强烈仇恨之力,已构成束缚*、囚禁灵魂的重重枷锁,令王宗超举动越来越是艰难。
不仅如此,他身上浑厚的“混沌原力”还不断与海量的堕落圣光融合同化,变得越来越稀薄起来。
随着彼此联系越来越深入,王宗超也开始能感受到光辉领域的种种规则,包括其防御、封印特性,圣光的各种遏制、加持、攻击效果,以及在圣光范围开启传送门,甚至于受腐化后衍生的憎恨枷锁、复仇之灵、强制傀儡等等规则。这些规则基本上都属于神域或半神域效果,无法单独一人运用,但对于“中洲武神”来说,却有着相当大的参考价值。
不过这些都是相互的,在他了解对方的同时,也意味着对方透过堕落圣光,对于他的了解也在不断加深。
“明明是血肉之躯,却仿佛聚集了无数个彼此串联互动、各有规则与属性的元素空间,为你提供无可估量的能量,果然相当奇妙……我绝不会小看任何一名触及‘原初’的存在,你敢孤身一人前来,肯定有足够应对这种局面的后招。”墨菲斯托缓缓说道,丝毫不因占据上风的表象而洋洋自得,“不过你即使能赢,也肯定会赢得很艰难,我劝你还是认真考虑我的提议为好。”
“可我并不这么认为。”王宗超笑而摇头,“我们不仅能赢,而且还会赢得很干脆利落。”
“是么?”墨菲斯托一点也没有发飙的意思,而是显出一种高深莫测的平静,“我倒想看看当你目睹同伴伤亡惨重之后,是否还能够杜绝‘憎恨’情绪!”
双方对话之间。三座浮空巨岳已继续向前推进了数十里,距离崔凡克堡已不到十里,许多发射的炮弹、弓箭甚至已轰中崔凡克堡前的地面。只是无一能够威胁笼罩全堡的光辉领域。而战线也随着三座浮空巨岳前进而推移,越来越激烈。达到一种白炽化的程度。
三座浮空巨岳的下方,早已聚集了无数强大凶猛而无法飞行的魔化野兽以及矮人土著。库拉斯特这座昔日东大陆最庞大发达的城市有着密布如蛛网的河道、下水道,如今这些都成为迅速聚集野兽与土著的通道。虽然面对高空的目标,不能飞行的它们暂时只能徒劳地嘶吼、叫骂,或者吹袭、喷洒根本够不着目标的毒箭、毒液。但一旦三座浮空巨岳被击落,它们绝对会如同蚂蚁啃食尸体般将目标一下淹没!
而在天空,则是数以千计的萨卡兰姆狂战士凭着频繁闪现的传送门以及堕落圣光加持的光翼拼死奋战,各种魔法、神术以及炮火、弓箭、诅咒交相对轰。除此之外。参与攻击的还有许多飞行魔兽,不过基本都是些炮灰般的角色。
浮空巨岳在空中每前进一米,都伴随着众多魔兽、狂战士、以及残破机械虫的陨落。不过每一个狂战士死后,都会化为复仇之灵死战到底。虽然这些复仇之灵只要回归光明领域就可以在墨菲斯托的血肉溶池内重生,但它们却选择了死战不退直到灵魂被彻底摧毁,或者转附同伴继续战斗下去。
渐渐的,在复仇之灵不断汇聚战死者的力量的情况下,剩余的数百萨卡兰姆狂战士已经个个是大师级。但相比萨卡兰姆一方的死伤惨烈,人类一方的伤亡却仍颇为轻微。
只因到目前为止,参战的基本是远程攻击的法师、弓箭手以及机械虫、飞行魔像、召唤魔宠等等。战职者基本在个别萨卡兰姆狂战士攻入浮空巨岳之内才在法阵支持下出手。伤亡着实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