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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九 各人自有心事藏,遥叹那年多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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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那小孩也没走。

苏乔呆呆的,自个儿说道:“什么是家?我要去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家?”

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话,那孩童似懂非懂,挠挠头,十分不解道:“哥哥你没有家吗?”

苏乔回道:“有!”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他犹豫了片刻道:“但家不成家,那里有我的思念,更有我的恨,亲人死了,冷了,而那里充满了冰冷,没有情义,我忽然不想回去。”

他陡然狂笑,沿小径狂奔,身影渐渐没入那一片朦胧中,凄清的风声中,只见他不断嘶嚎,那孩童却望着那个方向愣住。

那一年,苏乔十二岁,可十二岁的他已经开始体悟残酷,生在这样的家,他恨。

那一天,母亲去世,死在了父亲怀中,也彻底击垮了他的斗志,从此他故意出去横行无忌,败坏父亲名声,终于有一天父亲愤怒了,他被关了起来,锁进房里。

在那漆暗的房间,孤独,心伤使他变得沉默寡言。

侍母至孝的孝子,却成了今时的笑柄,父亲眼里的逆子,街坊的辱骂一直响在他的耳畔:“真替苏神医不值,神医一向济世活人,心地善良,却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神医夫人若是在世,怕是要气死了吧!”

“何止,神医夫人在世时,这苏公子可是个侍母至孝的孝子呢,谁知神医夫人两脚一蹬一命呜呼,她的儿子就如此肆无忌惮,幸得她走得早,没有看到这一幕,哎!”

回想着街坊的辱骂,想起母亲的面容,他伸手捂住耳朵,压抑的悲戚再也忍不住爆发,可是他就是无法忘记母亲临死的模样,因此恨着自己的父亲,恨着自己的家。

一个人呆着,看着烛光,屏息凝神,他忽然觉得母亲是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苦,于是将房间所有的灯烛都打灭了,原以为可以看到母亲的安慰,谁知周身被漆黑裹覆,望不到一切,他越来越害怕,黑暗中似乎见到母亲以他为耻,和她那愤怒的指责,她对自己痛心疾首。

那黑黑暗暗的屋里,他无人陪伴,小小年纪的他设法摸索而出,打晕了家仆,逃离苏府。

他找了二十四种奇毒,精心调配,回至苏府,他自动请缨,走进狭小暗黑的屋子,让家仆紧闭房门,因为在那房里,他早已备好药锅。

他生好火,自煎自调,配置天下奇毒,将房屋弄得乌烟瘴气,端起药坛,他将毒药一饮而尽,叹笑后,他倒在那烟气迷漫的屋内。

他要惩罚父亲,什么神医?要看看自己的父亲到底有多神,他已经厌倦了这个人世,此生世上最讨厌最憎恨的就是自己唯一的父亲,他要让神医尝尽妻离子散的痛苦,要让神医父亲内疚一辈子!

苏神医还是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打开房门,烟气弥漫,苏乔倒在地上,行医经历马上让他有所警觉,这定是剧毒所致。

苏神医抱起苏乔,泪眼婆娑,直哭的眼也花了:“乔儿,为什么不原谅爹?为什么这么惩罚爹?”

苏神医不做停留,将苏乔抱出苏府,一边跑一边道:“乔儿,你不能死,还这么小,不能死,爹不会让你死的!”

他走遍了严寒酷暑的地方,采集各种奇药,不顾艰辛,只为救助自己的儿子。

他跋山涉水,踏遍万里千山。

当苏乔缓缓睁开双眼,他简直兴奋异常,激动地流下泪水道:“乔儿,你终于没事了,爹不知道多担心,就怕你活不过来呀,剩下爹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世上。”

苏乔却甩开他,忿然道:“你也会担心?”瞬也不瞬地盯着苏神医,不住冷笑道:“可惜我现在不需要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太迟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说罢,冲出屋子。

从此苏乔再不理会苏神医,苏神医明知他欺凌乡亲,却只能良言相劝,不敢过分管束,每每唯有对天仰叹。

想起往事,苏神医仍不免悲从中来,苏乔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到底去哪儿了呢?

想念他,悲痛着,无力着,难道他痛恨这个家,真的已经不愿多呆一刻?

苏神医无法置信,即使已经过去了八年,仍然不能安心,拿着医书,深深地凝望着,那打开的一页有几笔被人划过的痕迹,他手抚在上面久久不愿离开。

他在想那多年前,亲自教授苏乔学艺的情景:

当时苏乔拉着他要学医,可他每日繁忙,无暇顾及,苏乔便拿起医书自学自画,每次学完,便当着他的面,将那一页涂满笔墨,想那时父子俩总是抱头而笑,多么开心。

一阵沉闷的声音,忽的打断苏神医的思绪:“老爷,裳剑楼有人来找你!”

“知道了!”苏神医起身,在前厅见了绿俾、梅俾,知天倚剑夫人病重,连忙收拾了药箱等东西,随她们而去。

这一日,上官倚明来到了金陵,才在城内行不数步,身后忽然有人唤他:“师叔,上官师叔……”

上官倚明回身瞻望,不远处的街上立着一位十八岁开外的姑娘,一袭湖绿色衣裙飘展在风中,她笑意盈盈地朝自己招手,一边叫他,一边过来,手中剑倒显得一份英气。

上官倚明正望着她时,她已到了跟前,见上官倚明盯着自己,满是疑惑,她笑着道:“师叔,我是绍青啊!”

上官倚明‘啊’的一声,道:“绍青?你是绍青?”将天绍青上看下看。

天绍青点头道:“是啊,师叔,六年没有见了,想不到我和师叔会在这里相逢!”

上官倚明叹道:“你都这么大了,师叔真是老了,刚才愣是没认出青儿。”

天绍青安慰他道:“绍青六年没有上过华山,也没看望师叔,难怪师叔一时认不出啦,六年了,师叔还是当初那样年轻,所以绍青一眼就认得出,可绍青却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长到了这么高……”用手比了比自己个头,与上官倚明相视一笑。

两人闲聊了几句,互相问了对方境况,得知天绍青暂时住在太尉府,上官倚明放了心,也没提李裳伤重,当天绍青问及他预备赶往何处,他却说受人相邀,见个朋友。

他言语似有隐晦,天绍青不便多问,两人又聊了些话,然后分别。

上官倚明直接进了定国侯上官飞虹的府邸,天绍青自然不知他们是一对亲兄弟,好多年,上官倚明都守口如瓶,就连傅玉书也是见了两人闲话家常,才知晓。

原先上官飞虹说修书一封送往华山,引荐傅玉书到华山拜师,没想到还真说到做到。

上官倚明望了傅玉书几眼,一口应承下来,傅玉书上前斟茶,简单行过几个拜师礼,随后没过几日,两人一道去了华山。

傅玉书走时,只见上官倚明还探望了上官于桑,那上官于桑将上官倚明拒之门外,上官倚明没有办法,只好与傅玉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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