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贯穿了鬼郎君的头颅,其势仍不减,“砰”的一声没入身后的峭壁之中,火星四溅,碎石乱崩。
“扑通”一声,鬼郎君应声倒下,身体一阵扭曲,显出原形,原来是一条七寸有余的小蛇。那小蛇扭动了几下,肚皮一翻,也死翘翘了。
鬼郎君一死,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索命使者立刻停了下来,茫然不知所措,木然地看着这个残局,彷佛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整个望幽峰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一声鬼叫都没有。奄奄一息的幽兰感受到了这片死寂,她也明白,跟随她三十多年、忠心耿耿的鬼郎君已经死了。幽兰流下了两行眼泪,她知道,如果鬼郎君不死,现在死的可能就是土伯。鬼郎君的死,她尚且可以为其流泪,但是心中的阿土如果死了,再多的泪水也无法表达她悲伤之万一!
土伯俯下身来,扶起伏在地上的幽兰:“嫂夫人,你,你这是何苦呢!”
幽兰凄然一笑,嘴角的鲜血红过夕阳,显得格外的艳丽:“阿土,我曾多次告诉自己要狠心杀了你,没想到最后一刻我却救了你。在我临死前,能叫我一声幽兰吗?这酆都大帝的位置本来就是你的,即使你杀了辛光取而代之,我内心也没有丝毫仇恨。三十年里,在面具的遮盖下,你是酆都城的鬼帝,而我是鬼后,即使我们并非真正的夫妻,我也心甘情愿自欺欺人地活在幸福的泡影之中。只是怨你这三十年来竟然从未对我正眼相看。我知道你心里只有琼霞。我难道……不比琼霞美吗?”
此刻的幽兰在夕阳的照耀之下,显得格外的凄美。土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这个铁打的汉子再也阻挡不住眼框中的那两滴眼泪,咔落在了幽兰的脸上:“幽……兰,你很美,阿土对不住你!”
这两滴眼泪凝聚了三十年的恩怨情仇,仅此两滴就将幽兰的一颗心融化了:“阿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无论是酆都大帝,还是土伯,你都是酆都城……人人敬仰的英雄。我也知道你的抱负,远远不在这小小的酆都城里,可是……你需深知人心向背,万万不可听那迂腐之言,逆天而行。否则……到头来只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幽兰的这番将死之言深深地触动了冷修然的神经:“主公,成大事者且不可听妇人之见啊!”
土伯正处伤心之际,冷修然之语如同火上浇油,让他顿时雷霆大发,勃然怒斥:“冷叔,你给我退下,以后休要再提什么大事!”
冷修然碰了一鼻子灰,气得大袖一甩,退到一边,重重地叹了一声。
当土伯回首再看幽兰时,却发现幽兰已经死了,嘴角里挂着一丝血红与微笑……
这一日,梅香坟前又多了几座新坟,有鬼元帅,有鬼见愁,有幽兰,有琼霞,甚至还有死去的索命使者。当然,鬼郎君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余恨未消的鬼丞相冷修然一把火将它烧成了灰烬,也算是挫骨扬灰了。
一抹晚霞小心翼翼地洒落在望幽峰上,一波三折的闹剧终于以悲剧的形式落下了帷幕。死者已矣,如清风而去;生者悲痛,泣之潺潺。纵使在这千山鸟飞绝的望幽峰,阵阵呜咽哀鸣之声亦不绝不息,空谷回荡悠悠不已。
惊鸿见此情景,心中不禁感叹:“这人世之间,原道是只有是非善恶,今日才知却还有这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当真好费思量!”…。
沈御风抹去悲痛,沉声问身边的土伯:“他们怎么办?”
土伯明白沈御风口中的‘他们’是指这些幸存的索命使,于是淡然说道:“你们,都随我来!”
通过一条密道,土伯带惊鸿等众人来到了酆都宫,这个地方对于惊鸿和踏雷而讲是初来乍到,然而对于沈御风却是旧地重游,那令人发指的情景至今想起仍历历在目。
经过了森罗殿、幽冥殿和黄泉殿,一行人最后进入了酆都宫的尽头——九幽殿。昔日这四大冥殿何等森严何等权威,而今日森罗、九幽两殿却人去楼空,土伯与冷修然触景生情,一想及此心中便不禁一片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