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百姓们越来越多。
两个年轻女人吵架,本来就很有意思,更何况,她们要吵的还是关乎这里的规矩法则,这就让多半是来做生意的人忍不住要驻足观望一番了。
就见那圆脸妇人接招后,对面那素白着脸的俏丽妇人回话了,“我当是谁家的奴仆这样胆大,原来是妹妹调教出来的,那就怪不得了。吴江府邓家豪富,天下闻名,妹妹做了他家媳妇,自然也学得脾气大了,不把世人放在眼里,又何况我这么个堂姐呢?”
见她想激起大家的仇富心理,钱灵犀淡淡笑了,很是谦逊的道,“姐姐这话就有些偏了,妹妹若是有什么错处,你要训斥,咱们尽可以回了家关起门来慢慢再说。眼下还是先弄清楚,我这小婢为什么会惹你发脾气吧。端棋,你不许开口。”她望着那家摊主,“这位大哥,不如由你来说。”
那中年男子先就对端棋替他们帮腔反遭连累有着愧意,眼下见似乎还牵连到人家主子姐妹不和,就更加不好意思了,忙站出来道,“二位夫人,请不要误会,这事全是我们家的错。我们这就收摊,再不来此做买卖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了回去?”
眼看这男子怕事,想息事宁人,钱灵犀上前半步,温言道,“大哥,你在这儿好好做着生意,为什么要走?有什么事尽管说。大伙儿都在,难道还有人能赶你不成?”
那中年男子脸现为难之色,还待推辞,却见后面冲出来一个敦实的半大小子,“就是!凭什么我们不并入官家,就要赶我们走?谁规定了我们一定要做伙计的?”
“虎子,回去!”中年男子板下脸来的严厉斥责,却没有挡住那个半大小子,他愣头愣脑的就冲到钱灵犀跟前,“这位大姐,我实话告诉你吧。刚才这群官差跑来说要我家并入官府,往后就是给他们做伙计,教他们的人做我家的这些点心。我爹就问他们,要是不并行不行。可他们就说,这是什么朝廷的新法令,一应粮食作物必须官营。”
他转身一指端棋,“这位妹子听了,就说这事怎么没听过。可那边的大姐就说,是前两天一个什么大人下的令。可这妹子又说,那位大人早已经离了九原去京城了,怎么会下令?那边的大姐就恼了,让人拿她,我爹说好话也不管用。”
他嘟着嘴,狠狠白了一眼钱慧君,指着摊子前堆着的货道,“咱们家从去年冬天开始,辛辛苦苦做了几个月才赶出这些东西来,满打算指着这回卖几个钱,好攒着给我娶媳妇,可眼下不让卖了,我往后的媳妇上哪儿说去?”
这浑小子还挺有意思,许多人都听得忍不住笑了。但是人家话粗理不粗,对于老百姓来说,辛苦赚的几个钱,不就是准备置办家里的大事?
抢在钱灵犀发难之前,钱慧君就道,“洛大人虽然走了,但这件事确实是真的。我可没有说谎,不信的话,你们等洛大人回来问问,看我有没有胡说!”
真要等洛笙年回来,这一年的生意人家就别想再做了。钱灵犀想了想,上前问那几个官差,“请问洛大人可曾给我这位堂姐授过什么官职差使?”
这话问得那几位官差一哽,这怎么可能?除了皇帝,谁有给女人授职的资格?不过钱慧君在洛笙年面前说话极有份量,他们也不得不上行下效。
几人对视一眼,有人就站出来说,“莫夫人虽然没有官职,却是投资了官府生意的大东家,她说的话,应该没错。”
钱慧君这下得意了,就见钱灵犀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道,“我也相信堂姐不会撒谎。按朝廷惯例,对于经营官府项目的皇商确实是和寻常商贾不同,但那也只限他们可以经营的范围。至于粮食制品,倒是从没听说不许人来经营的。否则那前头卖粥点的小摊,后面那些卖馒头包子的岂不全都得歇业?”
这话把大伙儿都问住了,那半大小子叫得更凶,“说得在理!若是要走,大家一起走,凭什么赶我们一家?”
钱灵犀等他说完,这才望钱慧君笑了笑,“请问姐姐,你拿到了粮食专营的皇商资格么?”
这话把钱慧君窘得下不来台来,她知道钱灵犀是偷换了概念。她的本意是想逼迫虎子一家跟她合作,可一不留神,开始的时候把话说得太满了,所以给钱灵犀抓住了把柄。
别说整个天下了,就是整个九原要保持粮食专营,那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再霸道,难道还能连路边卖摊卖碗馄饨的生意都抢来做?
见他们都噎得说不出话来,钱灵犀却淡淡一笑,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恐怕姐姐是误会了洛大人的意思,横竖洛大人也不在,不如等他回来把事情说清楚,定下法令再让大家遵守好了。眼下这是人家指着娶媳妇的生意呢,难道谁还好意思拦着不成?不如我先来帮衬着,这位小哥,麻烦你去把你家的东西一样给我称上两斤,我拿回去尝尝,若是好吃,还来找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