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是春日江波泛轻舟,楼内是一壶清茶有人愁。
如果说从前,邓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向赵庚生低头的一天,可是今日,他却是慎重其事的给赵庚生倒了杯茶,并诚心诚意的道起了歉,“我知道说旁的话都太虚伪。但我可以尽力补偿。”
可赵庚生没有接他的茶,只是用那刀锋一样的冷酷眼神看着他,说,“那好,你把我的灵丫赔给我。”
邓恒眼神顿时一沉,忍了半晌才道,“除了这条,什么都可以。”
“真的么?”赵庚生两臂交叉抱于胸前,眯眼打量着他的姿势有如捕猎的鹰隼,又提了一条,“那你把我四十六个兄弟的性命赔来。”
邓恒闭了闭眼,静默了好一时,低低道,“对不起。”
嘁!赵庚生嗤笑出声,笑声中是说不出的嘲讽、不屑还有隐隐的一抹悲凉,“你把我叫来就为了说这几句毫无意义的话?邓恒,你是把我当傻瓜,闲着没事来消遣我?”
邓恒咬了咬牙,强忍着怒气,“赵庚生,我知道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若不是你自己贪功冒进,何至于被我利用?眼下我低声下气来给你赔不是,不过是看在灵犀的份上。因为她在乎你,我不想让她夹在我们之间难过!不管你高不高兴,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难道你非要把我们拆散你才会心满意足?到时痛苦的不止是我,还有她,你知不知道?”
“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赵庚生收起那应付的笑意,脸色也暗沉下来,“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人在乎灵丫吗?我也在乎她!否则的话,我早就去跟她说我在北燕这两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了。邓恒,你现在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大吼大叫,你也摸着良心想想,你他**算是个男人吗?我跟你争灵犀,你冲着我来呀!你干嘛还要陷害我的那帮子兄弟们?”
他指着邓恒的鼻子,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一百八十三个兄弟,活着回来的只有一百三十七人。其中还有三十一个残废了,几乎所有人都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留下的大小伤疤无数。邓恒,不过是为了个女人,你至于么?你冲着我来,我半句话都没有。就算是我死了,那也是我自己蠢、自己笨、自己没用、自己技不如人,我不怨你,真的。可你干嘛要拖着那么多的人陪我去一起送死?难道在你眼里,只有你自己的命才是命,我们这些人的命就跟蚂蚁似的,你想踩就踩?
老子死了是光棍一条,可那些兄弟们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们也有爹娘兄弟,他们也有妻儿老小,就为了你这一点狗屁的私心,害得那么多的爹娘没了儿子,姐妹没了兄弟,妻子没了丈夫,孩子没了爹。你真要道歉,别来找我。因为老子命大,我活下来了!你去问问那些死了的人,问问他们的亲人能不能原谅你!”
咣啷一声巨响,说得暴怒的赵庚生把面前的桌子整个掀了。
邓恒脸色铁青,目光里却多了一抹沉甸甸的沉痛与内疚。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是他错了。可他当时真的没想过那么多,而且他也并没有非要置赵庚生他们于死地的想法。可错就是错了,他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没用,所以他起身走了。
只是走之前,他留给赵庚生两句话,“谢谢你没有把这些话告诉灵犀,若她知道,一定会内疚万分。我做错的事由我自己去承担,别让她难过。”
当晚,一夜未眠的邓恒做出一个决定。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他就到了钱家,来见钱灵犀。
“我要走了。早说要出海的,可一直有事,总是耽误了下来。这次回去,我可能会多停留一段时日,说不好得过几个月才能回来。新房已经建好了,一应事务我都交待了闵叔,你自己挑个好日子就可以搬家了。”
钱灵犀沉默了良久,“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替你收拾行李。”
“不用了。”邓恒想笑,却实在是笑不出来,只是看着自己的妻子,低声说,“眼下家里不方便,你回去反倒麻烦,就在娘家好生歇歇吧。你昨晚没睡好吗?我看你的眼圈都有些青了。”
钱灵犀掩饰性的抬手摸上自己的脸,“还……也还好。那你出去了好好保重,要不让闵叔跟你一块儿去吧。”
“他还是留下来照顾家里的好。对了,如眉她们几个,要不这回我全送回老家去吧,你看好不好?”
“算了。你都不在家了,留下她们几个也无妨。回头我去跟她们谈谈,我看她们也不是不懂事的,应该懂得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邓恒点了点头,“那你自己拿主意吧。”
及此,二人突然觉得无话可讲,气氛便有些微妙的尴尬起来。直到不知情的钱彩凤过来向妹妹讨教要给严青蕊准备的菜谱,才把这沉闷的气氛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