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雍气急败坏,提了简竹送的冰块来查验,查来验去,也没个结果。这年代,谁要真能检查出来“这水里多了个什么成份,所以好,少了个什么成份,所以不好”——那各商家也不用抢什么水土了!不拘哪里的水土,照着那成份增减也就是了——谁有这神仙力量?
陈雍颓然。
至于那个过年前被野猪捣过乱的麻园,到底倒闭、而且被收购了。收购者是谁?保密。谣言有很多个版本,其中一个说的是简竹。
慕飞在外头英勇替师父辟谣:“我们怎么可能有那笔闲钱!”
人家嗤之以鼻:“说得就像你是二掌柜似的。”
慕飞嘴巴一扁。
他以前何止是二掌柜?慕家独苗少爷好不好!出个恭都有一圈人在门外侍奉,净个手都有几个人传递水盂。到如今,凤凰落地不如鸡!
说的人也想起来了,慕家这跤是跌得够惨。戳小孩子的伤疤,就算无意,也太刻薄。就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
慕飞扁完了嘴,摆出一副顶懂事、顶要强的小模样,自己把这话题掀过去,就事论事:“山乌槛这么小,简老板又很和气,有什么事儿我们都知道。没那笔闲钱买什么麻园!”
说着,还揉揉眼睛,似乎在强忍眼泪,望之真叫人鼻酸。
听的人在不安、同情之余,把他说出来的话也就全盘接受了。
慕飞回去向师父交差兼表功:“我事儿办得可漂亮了!师父怎么奖我?”
简竹正在看一张单子,随口问:“奖你什么?”
慕飞急了:“我叫他们都相信了,那麻园不是师父买的呀!”
“本来就不是,何必你劝他们相信?”
“可、可是——”简竹扎撒着两只手,愣了。
简竹提笔在单子上涂改几处,问:“如果立功,你倒是想得什么奖赏?”
慕飞一听,口气有松动!顿时嘻着嘴笑了:“我就想师父告诉我实话,是不是另外有一笔钱、几个得力的人,专门替师父办一些不便在明面上办的事。省得师父树大招风。等势力大了,时机成熟了,两处合在一处,咱们顿时就是本地最大的商家?”
简竹不置可否:“你觉得呢?”
“我觉得……”慕飞说到这里,顿住了。
他刚才说的,已经把他心里觉得的,全说出来了!剩下还有什么可说?
“这就对了,”简竹搁下笔,“你心里已有成见,再问别人的意见,如何装得下去?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倒空了,眼里能看见、耳里能听见的东西就更多了。”将手中的单子给慕飞看:“你猜猜这是什么?”
慕飞从头看到尾,迟疑一下:“礼物单子?”
上头有整吊的铜钱、有衣裳银器,很像是送礼的。
简竹微微摇头。
啊不对!慕飞想起那个“绞花银匙”,是旧的!谁拿一把旧勺子送人呢?
他赶紧道:“师父容我再想——那个,宝刀猜对了没有?”
他很怕宝刀抢在他前头拿到好成绩。
简竹叹了口气:“宝刀病了。”
“呃……”慕飞刹那间的心情,难以形容。他拼命想跟自己说:“这丫头病不病又关我什么事!”可是空气忽然变得稀薄、舌根有怪怪的味道,这真是自己都没法控制的事。
他垂下眼睛,又看了看那个单子:“天暖了要用的东西?”
因为划掉了一个暖手炉,加了一屉青团子。
暖手炉现在还用得着,等再过一阵子,春气萌动,就可以收了不用了。至于青团子,更是春天艾草生芽,才能做的。所以慕飞认为,这个单子不是现在用,而至少要下个月,天气暖一点才用得上。
简竹颔首:“有点意思了。”
慕飞看看门外,又看看手里的单子,忽然眼前一亮:“是报失单?!”
是有个“白闯”进门,见到值钱点的小东西就拿了,见到吃的也打包带走,屋主人事后报官,陈述损失,才会有这样的单子!
简竹在为一个月以后的“损失”,拟报失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