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就要有高手的风度,只可惜,有些人,天生就是没品的存在,无疑,韩文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仅没品,而且还很缺德,天生的品质,始终让他……有些时候看起来很恶劣。()
有人自然不相信韩文的能耐,所以——韩文手掌微动,“砰”的一声响,在他身侧的酒馆儿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掌印儿,直接击穿了青石墙壁,冷风冰雪,倒灌而来!
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一掌雄猛霸烈,一掌击出,直奔酒馆儿的青石墙壁,虽然硬生生的被他顿止,但余势依然未尽,澎湃气劲竟可直接将青石墙壁击出一个掌印儿来!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这一招运劲之准简直匪夷所思!
这招本是势狂力猛,想要在击出去之后收发自如本就很难,在青石墙壁上打出一个洞来更难,击穿青石墙壁却又不让墙壁倒塌,更是难上加难,但是此“三难”,竟给这个怪异的家伙一一办到,其功力之高简直无从想象,这是哪儿来的野生高手?
就连“小李探花”此时都有些动容,他相信,可以在青石墙壁印上手印儿的人很多,他同样相信能够轻易打穿这面墙壁的人也很多,可要是能够在距离三丈余远,打穿墙壁的同时却不让墙壁倒塌的人……屈指可数!
“看什么看?掌柜的!给小爷打几桶水过来,再找一套合适的衣服。嗯,毛巾也要!快点儿!都看什么看?每人五十两银子!没有?没有的话,那我可就对不住了!”。穷疯了的韩某人此时,怎么说好呢……太凶残点儿了。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钦点拒做官,情义走天涯!”
这二十个字堪称是李寻欢毕生写照,青年时代极尽辉煌,才华横溢。天纵之姿,武功之高更是惊世骇俗,排兵器谱。列尽天下高手,“小李飞刀”依然名列前三,仅次于天机老人与上官金虹之下。
只可惜辉煌之后便是无尽落寞,李寻欢重情重义。这本是最大的优点。却也是他最大的破绽,一生为情义所困,所苦!
“小李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因为这十六个字,放眼天下,但凡武林中人。愈是高手,只怕没有一人不想见识一下小李探花的飞刀。也没有一人不想亲眼目睹一下他那出手一刀的惊心动魄!
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看着酒桌上的几坛酒,微微笑着,这酒是那少年买的,所以他一碗又一碗地喝着,而且喝得很快。李寻欢瞧着他,目中充满了愉快的神色,他很少遇见能令他觉得有趣的人,这少年却实在很有趣。
少年忽然放下酒碗,看了一眼在掌柜的柜台后洗澡的男人,又看了一眼李寻欢,突然问道:“他看起来很不正常!”
李寻欢笑了笑,道:“高人,有几个正常的?”
少年道:“为什么?”
李寻欢努着嘴,好半天,道:“不为什么!”,这简直就是废话,所以他也笑了,摇头失笑,道:“要是能离开就好了!可惜了!我们现在全都是被打劫的对象!”
“不!你是!我不是!他已经说不打劫穷逼了!我不知道穷逼是什么意思,大概是……特别穷吧?”,少年很诚实的回答,旋即又问:“为什么想要离开?”
李寻欢道:“无论谁杀了人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麻烦的,虽然人不是我杀的,可杀了人之后,必定会有麻烦随之而来,我不怕杀人,也不怕死人……但平生最怕的就是麻烦。”
少年默然半晌,这才又从坛子里舀了一碗酒,仰着脖子喝了下去,李寻欢含笑望着,很欣赏他喝酒的样子。
过了半晌,少年竟也叹了口气,道:“杀人的确不是件愉快的事,但有些人却实在该杀,我非杀他不可!”
李寻欢微笑道:“你真是为了五十两银子才杀那白蛇的么?”
少年道:“没有五十两银子,我也要杀他,有了五十两银子更好。”
李寻欢道:“为什么你只要五十两?”
少年道:“因为他只值五十两。”
李寻欢笑了,道:“江湖中该杀的人很多,也有些不只值五十两的,所以你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大富翁,我也常常会有酒喝了。”
少年道:“只可惜我太穷,否则我应该送那个怪人五十两的。”
李寻欢道:“为什么?”
少年道:“因为他替我杀了那个人。”
李寻欢大笑道:“你错了!你错了!那个人非但不值五十两,甚至一文不值!”,他忽又眯着眼睛问道:“你可知道他为何要帮你杀掉那个人么?”
少年道:“不知道。”
李寻欢道:“白蛇虽然没有杀诸葛雷,但却已令他无法在江湖中立足,你又杀了白蛇,他只有杀了你,以后才可以重新扬眉吐气,自吹自擂,所以他就非杀你不可,江湖中人心之险恶,只怕你是难以想像的。”
少年沉默了很久,喃喃道:“有时人心的确比虎狼还恶毒得多,虎狼要吃你的时候,最少先让你知道。”
他喝下一碗酒后,忽又接道:“但我只听到过人说虎狼恶毒,却从未听过虎狼说人恶毒,其实虎狼只为了生存才吃人,人却可以不为什么就杀人,而且据我所知,人杀死的人,要比虎狼杀死的人多得多了。”
李寻欢凝注着他,缓缓道:“所以你就宁可和虎狼交朋友?”
少年又沉默了半晌,道:“只可惜它们不会喝酒!可你还没说那个怪人为什么出手帮我杀掉诸葛雷!”
“因为他是个剑客!而且……剑术高深!”,李寻欢沉声说道:“剑客最见不得人的就是有人从背后用剑偷袭别人!他杀了诸葛雷并不奇怪!就这么简单!”
“可他手中没有剑!”。少年蹙着眉头说道。
李寻欢摇了摇头,道:“可他心里有剑!况且,你也应该看到他是怎么杀死诸葛雷的了!手指一点。那就是一抹锋芒无匹的剑气啊!”
少年忽然笑了,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剑,道:“也许!我应该向他挑战!”
这是李寻欢第一次见到少年的笑,他从未想到笑容竟会在一个人的脸上造成这么大的变化。少年的脸本来是那么孤独,那么倔强。使得李寻欢时常会联想到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狼。
但等到他嘴角泛起笑容的时候,他这人竟忽然变了,变得那么温柔。那么亲切,那么可爱。李寻欢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笑容能使人如此动心的。
少年也在凝注着,他忽又问道:“你是不是个很有名的人?”
李寻欢也笑了,道:“有名并不是件好事。”
少年道:“但我却希望变得很有名。我希望能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忽又变得孩子般认真。
李寻欢笑道:“每个人都希望成名,你至少比别人都诚实得多。”
少年道:“我和别人不同,我非成名不可,不成名我只有死!”
李寻欢开始有些吃惊了,忍不住说道:“为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目中却流露出一种悲伤愤怒之色,李寻欢这才发觉他有时虽然天真坦白得像个孩子,但有时却又似藏着许多秘密。他的身世,如谜却又显然充满了悲痛与不幸。
李寻欢柔声道:“你若想成名。至少应该先说出自己的名字。”
少年这次沉默得更久,然后才缓缓道:“认得我的人,都叫我阿飞。()”
阿飞?!
李寻欢笑道:“你难道姓‘阿’么?世上并没有这个姓呀。”
少年道:“我没有姓!”
他目光中竟似忽然有火焰燃烧起来,李寻欢知道这种火焰连眼泪都无法熄灭,他实在不忍再问下去。
谁知那少年忽又接道:“等到我成名的时候,也许我会说出姓名,但现在……”
李寻欢柔声道:“现在我就叫你阿飞。”
少年道:“很好,现在你就叫我阿飞──其实你无论叫我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李寻欢道:“阿飞,我敬你一杯。”
刚喝完了半碗酒,又不停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又泛起那种病态的嫣红色,但他还是将剩下的半碗酒一口倒进喉里。
阿飞吃惊地瞧着他,似乎想不到这位江湖的名侠身体竟是如此虚弱,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快地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碗酒。
李寻欢忽然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这朋友?”
阿飞沉默着。李寻欢笑道:“只因你是我朋友中,看到我咳嗽,却没有劝我戒酒的第一个人。”
阿飞道:“咳嗽是不是不能喝酒?”
李寻欢道:“本来连碰都不能碰的。”
阿飞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喝呢?你是不是有很多伤心事?”
李寻欢明亮的眼睛黯淡了,瞪着阿飞道:“我有没有问过你不愿回答的话?有没有问过你的父母是谁,武功是谁传授的,从哪来,到哪里去?”
阿飞道:“没有。”
李寻欢道:“那么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阿飞静静地凝注他半晌,展颜一笑,道:“我不问你。”
李寻欢也笑了,他似乎想再敬阿飞一杯,但刚斟起酒,已咳得弯下腰去,连气都喘不过来。
.......
.......
他们的酒喝得很愉快,韩文的冷水澡洗的也很愉快,并且换上了一身儿干净的衣服,披上了李寻欢的狐裘大氅,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嗯……脱胎换骨啊!
他看着客栈里的人,微微偏着头。良久,像是在问:“这些人没什么油水儿,怎么办?我要不要只吃个霸王餐就得了?”
没人答话。到了后来,还是李寻欢说话了,笑道:“当然最好!”
“那就好!不过我不太喜欢这里!还是去你的马车吧!”,韩文摇头晃脑的说道。
李寻欢点了点头,一口应承下来:“好!”,旋即,他转头看向了阿飞。问道:“要一起去吗?”
阿飞默不作声,但他向外走去的背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是一匹孤狼。怎么会与人为伍?
道上的积雪已化为坚冰,车行冰上,纵是良驹也难驾驭,那虬髯大汉已在车轮上拴起几条铁链子。使车轮不致太滑。铁链拖在冰雪上。“格朗格朗”地直响。
韩文摸了摸还有些水迹的头发,砸着嘴说道:“这个该死的鬼天气,真想立刻就去江南啊!”
李寻欢道:“那为什么没去呢?你该不会是想打劫我吧?”
韩文咧了咧嘴,道:“我还做不出那么没品的事情!我在等!”
李寻欢想要问等什么,马车却忽然停下,李寻欢探首窗外,道:“什么事?”
虬髯大汉道:“有人挡路。”
李寻欢皱眉道:“什么人?”
虬髯大汉似乎笑了笑,道:“雪人。”
道路的中央。不知被哪家顽童堆起个雪人,大大的肚子。圆圆的脸,脸上还嵌着两粒煤球做的眼睛。他们都下了车,李寻欢在长长地呼吸着,阿飞却在出神地瞧着那雪人,像是从来也没有见过雪人似的。
李寻欢望向他,微笑道:“你没有堆过雪人?”
韩文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只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但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实全都枯萎,令鸟兽绝迹,令人寂寞、饥饿。”
他捏个雪球,抛了出去,雪球呼啸着飞到远方,散开,不见了,他目光也在望着远方,缓缓道:“对那些吃得饱,穿得暖的人说来,雪也许很可爱,因为他们不但可以堆雪人,还可以赏雪景,但对我们这些人……可就不一定喽!”
李寻欢神情也有些黯然,忽也捏起团雪球,道:“我不讨厌雪,但我却最讨厌别人挡我的路。”
他也将雪球抛出去,“砰”地击在那雪人上。雪花四溅,那雪人竟没有被他击倒。只见一片片冰雪白那雪人身上散开,煤球也被击落,圆圆的脸也散开,却又有张死灰色的脸露了出来。
雪人中竟藏着一个真正的人。
死人!
死人的脸绝不会有好看的,这张脸尤其狰狞丑恶,一双恶毒的眼睛,死鱼般凸了出来。
“咦?”,韩文轻咦了一声,像是有些惊讶,道:“这厮是谁来着?好像就是那个那个,哦!黑蛇!”
话是这样说着,他的眼底却是一抹莫名的笑意,他岂会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觉得好玩儿,准备顺手抢些钱财罢了!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不外如此。
黑蛇怎会死在这里?杀他的人,为什么要将他堆成雪人,挡住道路?虬髯大汉将他的尸体自雪堆中提了起来,蹲下去仔仔细细地瞧着,似乎想找出他致命的伤痕。
李寻欢沉思着,忽然道:“你可知道是谁杀死他的么?”
韩文笑道:“我又不是他爹,凭啥知道?”
李寻欢哑然,道:“是那个包袱!你应该见过!”
韩文皱眉道:“包袱?”
李寻欢道:“那包袱一直在桌上,我一直没有太留意,但等到黑蛇走了后,那包袱也不见了,所以我想,他故意作出那种发疯的样子来,就为的是要引开别人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机将那包袱攫走。”
韩文点头道:“嗯!然后呢?”
李寻欢道:“但他却未想到那包袱竟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杀他的人,想必就是为了那只包袱。”
他不知何时已将那小刀拿在手上,轻轻地抚摸着,喃喃道:“那包袱里究竟是什么呢?为何有这么多人对它发生兴趣?也许我应该拿过来瞧瞧的。”
韩文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忽然道:“杀他的人。既是为了那包袱,那么他将包袱夺走之后,为什么要将黑蛇堆成雪人。挡住路呢?那人是不是已算准这条路不会有别人走,只有你的马车必定会经过这里,所以要在这里将你拦住?”
李寻欢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沉声道:“你找出他的致命伤没有?”
虬髯大汉还未说话,韩文却笑道:“你不必找了!”
李寻欢也点了点头道:“不错,人都已来了,还找什么?”。话是这样说,李寻欢自忖自己的耳力之敏,目力之强。可说冠绝天下,他实未想到这怪人的耳目居然也和他同样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