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贵妃气得脸红脖子粗,顺手捞过身边一件永乐时期的梅瓶往地上狠狠一掷,登时将那雪白莹润的瓷器摔了个稀巴烂。
那是一件甜白釉薄胎暗花瓷,是同类釉色中最为珍贵的品种。
她原想再砸几件,或者干脆找几个看不过眼的宫人抽打一顿泄泄愤。可奈何急火攻心,方才隐隐牵出的旧疾此刻已经发作得厉害。她痛苦地捂着胸腔的位置,心有不甘地靠坐回了榻上。
生理上的煎熬让她心中的妒恨更盛。她的脸上已经几乎没有血色,大颗大颗的汗珠自额际滚落下来,弄花了她的妆,隐现出松弛黝黑的皮肤。
她的心里,如今正烧着一团火。
呵,那个孽种居然还会武功,藏得可真够深哪!真是什么样的贱货生什么样的贱种,跟他娘一样会藏!这次逃过了又如何,下一次定叫你死无全尸,不得善终!让你下地府好好陪那个贱人去吧!
她心里这样咒骂着,眼里迸射出阴狠毒辣的寒光。虽然剧烈的疼痛揪得她面容扭曲,但她的嘴角竟然渐渐现出一丝冷笑,残忍而嗜血,像是坟墓里爬出的不甘超生的厉鬼,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森然的阴气。
“贞儿,贞儿……”殿外忽然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亲昵呼唤。
听得这个声音,万贵妃面上的表情猛然一顿。她敛了敛心神,刚才的扭曲与狰狞瞬间如潮水般退去,眼底逐渐涌上的温柔之色取代了先前的阴鸷与森冷。
虽然转换之快让人不由怀疑,但那份柔和确实没有掺多少假,竟像是真心而发。
她转头见来人已至殿口,便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见那人紧走几步上得前来,伸出一双大掌稳稳地扶住了她。
来人约摸四十岁左右,身着一件明黄色的绣翟纹古香缎袍,盘领窄袖,戴乌纱折上巾,只是一身常服前来。略长的脸上,五官虽不甚漂亮,但生得尚算匀称,隐约可以窥见当年的几分清秀与俊朗。
他的眉目间皆是倦怠之色,那是纵欲过度和常年服食丹药的结果。早已失去神采的一双眼睛里居然还不时流露出与他身份不相称的脆弱与胆怯,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鸟雀一样,不避身到安全的巢穴便永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