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在调侃了纪姑娘的第二天就带着她的口信从长安出发了。
而此时,剑南已经十分热闹。靖王和纪宣所领的送亲队伍仍在找寻公主的下路,但那位失踪的五公主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除了他们,剑南的地方官自然也没有闲着,派出去的人手不少。然而,大家真正关心的重点显然并不在于此。不论是剑南东川节度使还是成都知府,这几日都忙得焦头烂额,宸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剑南各州府的驻军近日频繁调动,这样的动静就连普通百姓都能感觉到异常。
太子奉旨南下的消息已于几日前送达。
宸王若是没有动作,那才是异象。
自五公主失踪后,纪宣与靖王暂时留在成都府驿所。
作为宸王的亲侄孙,靖王原本是要接受他十二叔公的好意,到宸王府暂住的,但不知纪宣对他说了什么,他最终还是婉转地谢绝了宸王的邀请,和纪宣一起住在驿所。
转眼,过去了十日。八月初六,纪宣收到了山南道来的密信。次日一早,他就去了宸王府,将密信交于宸王。
宸王阅罢,微一挑眉,目露担忧,“太子殿下病了?”
“是,”纪宣颔首,“太子殿下忧劳过甚,这一回病倒,应是要在兴元府滞留数日。”
宸王轻叹了一口气,“如今真是多事之秋,小五尚未有消息,依本王看,许是突厥奸细所为,妄图阻止我朝与西戎交好,此次皇上命储君亲自前来,可见对此事极为重视,我等不可轻忽才是。”
纪宣再次颔首,“王爷所言极是,所以容修正准备向王爷请辞回京。”
“回京?”宸王微讶,“早闻景阳郡王乃是太子得力臂膀,容修为何此时离开?”
纪宣郑重道,“不瞒王爷,此次事态严重,太子殿下孤身前来,手中仅有几千禁卫军,如今又因病困于山南,剑南一事这般耽搁,与西戎结亲之事必要受阻,朝中虽已派使团前往商谈,但若真与突厥有关,联姻一事这般拖延不正是让他们得逞了?容修私以为当务之急,是另选一位皇室宗亲,送往西戎结亲。”
宸王听罢,眼底锋芒闪烁,垂目沉吟一瞬,赞许道,“容修果然思虑周到,如此双线行事,自是极好。”
此后,二人复又多言了几句,纪宣方告辞。
当日下晌,纪宣就从成都出发,孤身北行。靖王与送亲队伍仍留在成都,等待太子殿下病愈后前来会合。
七日后,太子殿下病愈,领着四千禁卫军从兴元府启程赶往剑南。
到达成都的当日,天上乌云密布,没到晌午,就下起了雨。
宸王领着一众地方官到城门外迎接储君。
这一日是八月廿一。
这一夜的成都府,雷雨交加。
而宸王府则血流成河。
剑南卫大将军亲率两万大军包围宸王府,剑南东川节度使、成都知府皆自掩耳目,全无半分行动。
太子带来的四千禁卫军尽折。
太子与靖王被制,关押于宸王府私狱。
剑南道一夜变天。
宸王府私牢里,被单独关押的靖王正在高声咒骂——
“赵霆,你个逆贼,你敢动我四哥,我父皇会砍了你——”
“你这个卑鄙小人,乱臣贼子,亏我们叫你那么多年皇叔公,你卑鄙——”
他喊着骂着,恨得直捶墙,却得不到半点回应,只能听到与他隔了两道墙的另一间地牢里鞭笞声仍未停止。
被他唤作四哥的那个人,就在那里。
“小四儿,皇叔公真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根硬骨头啊!果然有乃父之风啊,我那皇帝侄子倒是个有福分的!”宸王望着面前被吊打得浑身是伤的年轻男人,呵呵笑了两声。
见那小子毫无反应,宸王眼眸骤冷,眼神一动,就有人扬着鞭子又抽了一下。
听得那人一声闷哼,宸王心里一阵舒爽,“怎么样,这种苦不好受吧,你还能受几日?皇叔公给你条路子,只要你好好听话,配合我拿下山南道和陇右道,我便放过你,不只如此,我还会分你半壁江山,你照样回去做你的太子殿下,等我那侄子崩了,咱们就分治这天下,你做你的皇帝,我做我的皇帝,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宸王说到这里,那个被抽打得血肉模糊的人终于抬了眼皮,微微涣散的目光突然凝定,“原来……这就是你的野心?半壁江山足矣?呵……”他低低笑着,目露讽刺,却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宸王额角抽搐,面沉如水,仅仅一个手势,那带血的鞭子便又抽过去。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宸王府惊变不过三日,剑南再次翻了天。
没有人能说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只晓得剑南东川节度史突然叛了宸王,成都府内大乱,而与此同时,梓州、遂州、普州同时遭袭,因为先前剑南卫从各州调了两万驻军,如今大部分军队仍旧屯在成都,就连剑南卫大将军也仍在宸王府,是以梓州等三州防卫较之先前有所减弱,连连失守。
这样的突袭令宸王措手不及,频频调兵,却难以兼顾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