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下晌未时末,日光躲在厚重的云层后头,天气异常闷热,树上的鸣蝉聒噪地吵来吵去,纪愉听得头疼,不由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进了韶光院的正门。
两个丫鬟看到她,立即上前行礼,长随韩业听到声音,从堂中走出来,见是她来了,有些惊讶。昨日两位姑娘和郡王一道出门,回来时却分了两路,且听前院的人说,三姑娘的样子像是哭过了,后来郡王回来,面色也极为糟糕,明眼人都能瞧出不对劲,但谁也不敢多问,大伙儿私下里猜着定是姑娘和郡王闹得不开心了。
而方才四姑娘刚进了书房找郡王,这会儿三姑娘就来了,可不是挺奇怪的嘛。
韩业虽然很诧异,但还是很快迎过去,“三姑娘!”
“哥哥在何处?”纪愉面无表情地问。
“郡王在书房,”韩业答道,“四姑娘来了,正同郡王在书房说话。”
念念来了?纪愉眸光微动,随后叫他退下,自己往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外,她堪堪抬起手,还未碰到门,就听到纪沁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你没有资格欺负阿姊!我都知道了,你根本不是爹爹的儿子,你是阿娘跟那个什么段什么生的,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哥哥,阿娘背着爹爹偷人,还骗爹爹,你跟她一样,也是骗子,别以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把阿姊害了,然后——”
“纪沁!”纪宣厉声一喝。
纪沁吓得浑身一哆嗦,声音断在喉咙里,看见他面色阴沉似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房门外头,纪愉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净,半抬的手硬生生僵住。
屋里头死一般的寂静,迟迟没有声音。
纪愉在门口呆呆立着,清瘦单薄的身体轻轻颤了几颤。好一瞬,她才缓缓挪了步子,脚步虚浮地沿着回廊往回走。
韩业从堂中出来,看见她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登时吃了一惊,忙上前问她,但纪愉一句话也不说,径自走出了韶光院。
这……难道又吵架了?韩业疑惑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随即往书房走去,到了门外,没听到里头的动静,他抬手叩了叩门,唤了声“郡王”,谁知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暴吼——
“滚!”
韩业凛然一震,连忙告罪退下,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屋子里,纪沁一脸紧张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抖着身子往后退。
纪宣望着她,凤眸中的目光寒冰一般瘆人,良久,他启唇,压抑的语调徐缓平静,“你何时知晓的?”
纪沁瑟缩了一下,捏着小手壮了壮胆子,努力让自己迎视他的目光,然而声音还是难以控制地低了下去,“两、两个多月前。”
“如何知晓的?”
“阿姊背着你安排我去看阿娘,阿娘跟孙嬷嬷说话,被我听到了。”纪沁看着他漆黑的凤眸,声音越发的小了。
纪宣有一瞬没有说话,望了她半晌,嗓子忽然低了下去,竟像泄了气一般轻轻道,“你……以为我要害她?”顿了顿,不等纪沁说话,复又道,“你真的觉得我会害你阿姊?”
“我、我……”纪沁傻傻地仰着脑袋觑着他,声音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她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瞧错了,为何哥哥看起来似乎……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