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新任北海海盗王再度结盟,寒冰终于有了片刻闲情来缅怀一下雕栏玉砌的故园景象。然而,还未等他伸手折下雪湖中那一支含苞的冰莲,便听得耳后传来比这雪湖还要寒冷十倍的问候。
“寒冰老兄好雅兴,学女人拈花呵。”
这一声招呼不可不谓之悦耳,却着实更叫寒冰丧胆。他几乎是在听到那句话的同时跳了起来,以至于他落到湖畔时,不免一个趔趄。
“抱歉,打扰阁下采莲了。”来者言辞随和,但其冷冰冰的语气却与之形成强烈的反差。
“呵,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东王大驾。东王可是又来拜会新任北王何其殊?”隔着一湖冰莲,寒冰干笑。
萧姚脸色没有半分和颜,开门见山:“寒冰,海殇角不在新任北王手中,此等大事,你怎不提前告知呢?”
寒冰心中虽然忌惮东王,然他毕竟雄霸一方海域多年,原也很有些烈性,这时候见萧姚一个绰约女子闯进北王府对他兴师问罪,更加之海殇角如今都已不在他手中,寒冰不禁怒气上冲:“这把无名兽角原是我们北海海王之信物。何兄弟取代了在下的海王之位,却也不忍夺人所爱。但不知障目你出师何名,非要夺得此物。如今还来问责于我,也未免太小看寒冰!”
萧姚道:“你为逃避约战,将王位拱手让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我当把你看得多大才适宜呢?”
寒冰感觉到来自萧姚的杀气,退后一步,冷斥道:“此乃北王王宫重地,岂容……”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那雪湖之中猛然窜出一条水“龙”,直向自己攻来。
萧姚自是等不得他更多阔论,早已跃上湖面,纵起高速水流。这一起手,便是水系龙技的强攻招式。
“皆因你坏事,才教海殇角落入他人之手。恐怕日后无暇顾及你,萧某今日便要杀你以泄心中不快。”
寒冰只得迅速排出一掌抵抗。随着掌风所至,水“龙”之首猛然散开,水花飞溅。寒冰见状急忙跳开,并且这才想起,养着冰莲的湖水本就非比寻常,任由周遭如何天寒地冻,它也只会降温,而不会结冰。
萧姚见一击果然不能奈何寒冰,烦躁地皱起眉头。
寒冰见东王眼罩之外隐约露出不耐烦的蹙眉,便知她下一击只会更加猛烈。
生死关头,寒冰自然使出搏命架势,以他这般武功修为,再加之全力顽抗,对谁都将十分棘手。
萧姚招式阴柔之中更蕴含狠绝,寒冰则更加凌厉阴毒。短短片刻功夫,两人便已电光火石地对了近百招。萧姚一心想要速战速决,无奈她先前与何其殊对战时已然负伤,攻击力自然打了折扣。如今便只是微占上风。
寒冰明白自己迟早败阵,心急如焚地向园门瞟去。便在他稍不留神之际,萧姚的指环刺猛地刺向他太阳穴,寒冰慌忙转头,指环刺穿破他耳朵上沿。随即一簇水矛自萧姚身后射出,寒冰只得运起护身罡气,却知饶是如此,也必将大伤。
便在此危急之际,寒冰翘首以盼的园门处终于传来佳音。
只听一人声若洪钟:“老夫不才,领教东王高招。”
“老夫”二字刚一吐出,这人便已切至萧姚和寒冰之间,竟以刚猛至极的掌风,生生将那簇水矛激成水雾。至此,他那句话才说完。但并未继续追击。
萧姚不免一怔。惊诧此人仅用一句话的功夫,便从十几丈外的园门掠过来,又能凝聚威猛内力将那同样夹杂强劲内力的水矛瞬间瓦解。
她不得不仔细端详这位对手,只见他半白头发,面色光润,眸子明亮而有神。但是,从此人身上,她却丝毫感觉不出一丝戾气。对战关头,这个人传达出的气息竟是——平和。
“楚老先生好功夫,在下受教了。”萧姚认出他便是敢替何其殊抵挡花倾夜霸道猛攻的那位楚怀川,出于对强者兼勇者的敬重,萧姚的语气明显地缓和。
“东王谬赞。老夫有一句忠告,不知东王愿否下听?”
“老先生但请讲来。”
楚怀川首先击了两掌,便有侍卫将几人抬了进来。这些都不是别个,正是沙子、沧浪青、雷致程……甚至还有北冥织娘。每一个人都紧闭双目,不知是死是活。
萧姚静静望着那一行人,由于眼罩遮挡了她的目光,显得她甚是无动于衷。
这时,楚怀川才道:“原本不想打扰这几位清梦,但总觉得东王不见他们一面,便不会相信老夫所言实在是有益于东王。”
萧姚沉冷不语。先前,她派沙子等人绊住北王府的侍卫,便是为了自己有时间找到寒冰并杀了他。不料,何其殊的人不仅出现的极快,而沙子等人竟还落得这般狼狈。楚怀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他们完全有能力将萧姚带来的精英置之死地。
“楚老先生,您这是威胁我。”萧姚不温不冷地道。
楚怀川蔼然一笑:“岂敢。东王乃不世出的人杰,实言而讲,论武功、论胸怀、论胆色,东王比之庄王,有过之而无不及。然,一个伟大的领袖,仰赖的却绝非单枪匹马独步天下。恕老夫直言,东王与我们庄王,单打独斗的话,东王胜一筹。而若两方对战,东海将毫无胜算。”
萧姚静静倾听,竟出奇地平静。她面对楚怀川,最后由衷道:“没错,何其殊比萧某更善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