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川微笑着摇了摇头,爱惜地道:“为师的立场你也明白,你这样夹在双方中间,岂不是为难自己?你今天来这的目的为师清楚。可惜,结果却不能如你所愿。庄王留下寒冰,当然经过了一番利弊的权衡。”
事实上,在寒冰仓皇逃命的途中,正是何其殊派人挽留了他们一家。何其殊对结界之外还有诸多不解,寒冰这样的资深海盗正是不可多得的同盟。其人的阴险狡诈,何其殊早已领教,所以唯有当他走投无路之时,方能榨尽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而最终结果果然令何其殊惊喜不已——寒冰为他画出了一幅《武帝墓宫图》。“寒冰可亲自带您前往归墟,并保您安然返回。”当时,寒冰如此信誓旦旦地承诺。
伊心慈没想到《武帝墓宫图》对庄王的诱惑如此之大,不由问道:“庄王的目的是什么?”
楚怀川捻须一笑:“他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罢了。”
伊心慈又问:“寒冰贡献出如此重大的机密,他对庄王可有什么期许?”
“当然有。因为他不想死。”
伊心慈心下明白,问道:“那么庄王的意思?”
“庄王拒绝了他。毕竟,他才是被利用者,庄王不是他的武器。我们只允诺对他一家提供适当的庇护。无缘无故便与凡界之主为敌?寒冰却把庄王想象得太天真了。虽说庄王的确比他年轻了太多。”
“师父……”伊心慈忽然有些吞吞吐吐,但还是鼓足勇气问出来,“皇家为何隐瞒自己是龙族这个秘密?”
楚怀川摇了摇头:“这不该由你过问。”
伊心慈回头望了一眼伫立良久的何其雅,道:“师父,我向您介绍一位朋友,您看您认不认识。”
楚怀川对何其雅并不陌生,因为此前也已经见过他几次了。凭楚怀川的功力,不难发现此人并非活人,每每见他刻意压低风帽遮住尸色凝重的脸庞,还不免在心中笑他多此一举。此时听到伊心慈问他“认不认识”,倒有几分惊异。
不等楚怀川发话,何其雅率先踏前一步,谦恭地开了口:“楚公。”
听到那一声“楚公”,楚怀川不由巨震,赶忙迎上去,抬手掀开何其雅的风帽,紧接着,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惊愕道:“你,你是谁?”
何其雅微微一笑,道:“江湖笔将我这副尸身做得高大了一些,因为假如我没死,如今也该长得这样高了。”
楚怀川嘴唇发颤,问道:“你是小雅?”
“楚公,谢谢您还记得我。”何其雅说着,拱手拜了下去。
楚怀川忙将何其雅扶起:“你、你究竟是生是死?”
何其雅笑道:“楚公乃医界巅峰,缘何分不出活人与死尸?”说着,指了指胸膛,“这里,有一颗血魔龙珠。”
楚怀川眼中悲喜交叠,半晌方道:“你……怎么会……”边说边不住摇头,“三年前,皇上发现你的墓穴被盗,龙颜大怒,险将守墓人满门抄斩……谁又想得到,你竟然在此出现。告诉我,你怎么离开的墓穴?”
何其雅道:“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皇家墓穴并取走我尸身的,自然唯有那位独步武林的江湖笔大人了。”
楚怀川愕然:“是花倾夜?”
何其雅便将玉楼求情、花倾夜借珠等事简要说与楚怀川听,末了,他平静地道:“楚公,我从不知道二哥为龙族。假如我当真与二哥一奶同胞,缘何要将此事瞒我?也许我的存在,便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楚怀川一时无法回答,反问一声:“你为何不与庄王相认?便是因着这般疑虑?”
何其雅道:“在下起初不与二位兄长相认,是因为我这半人半尸的样子,实在很难令兄长欣慰。倒不如让他们以为我死透了,渐渐将我忘却。而如今,我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唤他一声二哥的资格。”
楚怀川叹息道:“这一点,老夫不便妄言,唯有你们兄弟之间方能分说明白。不过,据寒冰所说,你与西风她们出生入死,老夫只想问一句,你终于肯袒露身份,究竟所为何故?”说着,不由向伊心慈望了一眼。
何其雅歉然一笑:“楚公睿智超群,在下的小小企图,怎会瞒过您?”
“还是因为那位夙沙大小姐吗?或是你的好兄弟玉楼?”楚怀川问,但语气之中丝毫没有咄咄逼人,而更多的是慨叹。
何其雅自嘲地笑了笑:“在下实在自不量力,让楚公见笑了。不过,在下也想说一句和小伊同样的话:花倾夜绝无复国之意,西风也无暇复仇。何家坐拥大陆无可堪虞,二哥实在不必鞭及四海。”
楚怀川只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转而对伊心慈道,“心儿,是去是留,为师任你选择。师父只赠你一言:无论何时何地,楚家皆是你归依之所。”
伊心慈泪如泉涌,深深磕下头去:“多谢师父大恩。心慈只是觉得,他们尚且需要我这一分绵力。师父,我们归墟再见。”
楚怀川轻抚伊心慈的脑袋,缓缓道:“果然他们也要前往归墟啊。可是心儿,你真的以为你可以去那种地方么?”说完,他轻轻拍了拍伊心慈的肩头,转身步出堂外。
何其雅向伊心慈微笑了一下,低声道:“再见。”
伊心慈还在怔忡之中,何其雅已然随着楚怀川离开很远,最后还是赵远慎谦声唤道:“伊姑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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