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庭是打心里腻味这个髡钳流配之徒,然而此刻却不得不收拾面上神色,先让民壮们分做内外两组,将传舍护卫起来。他自己正了正冠,就要朝魏野客寓的小院里进。
却见小院四周,却空无一人,不论是传舍仆佣还是任冲昊带来的几个军士,都被一位少年打发得远远的。这使得那一处院落,显得格外冷清而昏暗些,只有窗棂处有些微微火光透出来。
刘闯见是魏野身边那名少年从者,也不在意,径自入了小院。
立在门首,刘闯就听见了任冲昊那不三不四、不阴不阳的强调:“魏从事乃是从都下而来,还真是不清楚这西凉之地的制度。自孝明皇帝时起,羌民时叛时降,这都是我朝修德不足,不能怀远人之故。然而为了安靖边陲,调兵之权,统于太守,焉有太守不至,而觻得县令擅调兵马的道理?”
太守为一郡长官,调令郡兵是理所当然,故时人也以“郡将”称呼太守。然而任冲昊这样说,就是强词夺理了,县令为一县长吏,也有守土之责,虽然有县尉别署兵事,同样有调兵之权。
按说此刻张掖太守段罔正应凉州刺史梁鹄之邀,去了武威郡。段太守不在黑水城中这段时日,便该是由他刘闯与郡廷上下共同署理黑水城诸事,结果这群郡廷属吏仗着身为段罔的亲信,将他刘闯撇开一边也就算了,此刻居然还无视自己,想要先扣一个罪名到县廷?
刘闯气极怒极,正待进门喝问,却又猛自忍住了,屏住呼吸,静听堂中那两人的下文。
任冲昊这厮从来吃人饭不说人话,那也就罢了,倒不知道那魏从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值不值得自己出力交陪?
堂上,魏野盘膝而坐,右臂支着额头,很好耐性地听着任冲昊在那里卖弄口才。听完了,才看了一眼面前这厮,和气问道:“既然足下以为刘明庭遣人来护卫本官不妥,那么本官这里的防卫该如何处置?”
任冲昊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年少得志的洛阳子一眼,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冷笑道:“阁下欲调郡兵护卫,这是断然不能的。据闻阁下从者武艺精良,便依靠他们护持,料想区区几名此刻,也于阁下无碍。调兵护卫一事,待太守回来再议也不迟。任某还要主持黑水城诸事,便不多叨扰了。”
魏野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结果一般,却是左手收在袖中,轻轻捏了一个指诀。
指诀一成,几案上的油灯作为唯一的一处光源,骤然而灭,整间庐舍都陷入了一阵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
立身在门首的刘闯却没想到突然来了这样变化,正诧异间,就听得魏野极没有诚意地平板着声音大喝一声:“不好,又是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