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恶鬼们的通行道。

地狱十八层有个很显著的特点，越往下，怨气就越重，所受的刑罚也会有所变化。

让恶鬼们所维持生存的不过是怨气，就像是人类生存需要氧气，只是怨气过多对于一些弱小的恶鬼来说却是一种折磨，甚至有一些鬼会在接触到最深处，缠绕于最底处的怨气时而消失。

每日所接受的刑罚并不是唯一的，让恶鬼们害怕的是那从最初便存在于地底深处的怨气，经过了无数时间沉淀的怨气就像是一把恐怖至极的利刃，只要稍稍碰触到都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地步。

但是随着年月的过去，厉鬼们的灵魂变得凝实起来，这种怨气对于他们的伤害变得轻了起来，而后他们甚至能将这股怨气为自己所用。

搭乘渡口的冥河可以通往第十八层，只是从未有人从冥河到达过第十八层，往往在第五层的时候，那条船会因为承受不住河内的那万千怨念而沉没。

比起囚禁了无数恶鬼的地狱十八层来说，冥河却是埋葬了无数的恶鬼，跌入冥河之中的恶鬼却是瞬间就被河中的怨灵拖入最深处的河底，直到他化作冥河的一部分，成为它们的一员。

船夫在前面撑着船，整条冥河都寂静无声，河面上也显得平静无奇。

远远的看去，总能看到河的尽头那不断从河底升起，在河面上肆意妄为的怨灵，它们将一些不小心坠进河中的小鬼拖入河底，过了一息后才慢慢的出现在河面上。

【虽说恶鬼可悲，但是比起这怨灵，恶鬼倒是幸运得很。】

“是啊，被剥夺一切的意识，成为河的一不部分，没有任何的自我。”看着前方的景象，顾言兮轻声说着，随后她蹲下身，悄然伸出一只手，正打算探入河中却被船尾的船夫给叫住了。

“客人莫不成是想成为那河底怨灵中的一员不成？”

顾言兮笑了笑，“我倒想。”

说话间，她已将手探入那浑浊的水中，从河面上往下看，只能看见几缕的黑丝迅速的从远方袭来，随后缠上她的手腕——

顾言兮将手从河内收回，那原本白皙的手腕上却是一片白骨。

074惊讶的看着她的手，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下一秒，灰色的怨气缠上她的手，原本的白骨逐渐的被血肉所覆盖，一只手与原先无两样。

船夫有些惊讶，但也仅仅只是惊讶，“难怪客人如此大胆，原来是不惧这河。”

“只是无觉罢了。”顾言兮垂下眸子，轻声道，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074沉默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那只已经恢复原样的手。

就算是手成白骨，她也没有一丝的痛苦表情，不是因为感觉不到，而是因为早已习惯而麻木。

她的身体早已习惯了这种痛苦，所以对她来说，悲哀的不过如此。

习惯还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顾言兮习惯了痛苦，而它却习惯了她。

船在岸边停下，岸边生长着一些花，一眼看去满目的红色，顾言兮下了船，在岸边停了一下，才抬脚走入花丛之中。

074跟在她的身后下了船，在看到这片红色的土地时，它的心中也是掩不住的惊诧。

这里是火照之路。

生者死去，来到地狱的必经之路，这里所生长的花被称作接引之花。

074回头看去，船夫已撑着船离开了。

“我记得我那时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一片荒野之地，没有任何的植物生长在这里，看着很荒凉。”她单手拂过那红色的花瓣，那如鲜血般红艳的花朵在她手中开得烂漫。

白皙的手与那红色的花朵成为074视野里的唯一事物。

【这花开在此处时间也不过上万年，比起主人您的监-禁时间自然是要短上许多。】074漫不经心的回答，可是随后它的声音一僵，匆匆的问了句：

【你记起来了？】

心中满是掩不去的震惊，她说自己那时来此处，顾言兮在虚无之地被关了多久，顾言兮在幽冥之渊又被关了多久，无人知晓，那是一个漫长的时间，而她现在却说，她来过。

太过漫长的时间让她遗忘了过去，那么现在……她记起来了？

顾言兮笑笑，轻描淡写的就将074心中的惊讶给带过，“我忘了。”

【……主人。】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不过是一方死物，又怎值得我去记？”她笑着，漂亮的眸子里染上了些红色，看上去就跟这满地的红一般无二，“只是玩笑罢了。”

【……主人，你越来越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