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图弥婉四人退回到阵法内各自打坐恢复。妖兽合围而上,一个叠一个地趴在警戒线之外,除了脚下的大地,阵法的每一个角落都趴着数十上百的妖兽,它们挤在一起的身躯将一切阻拦在外,只有它们蠕动时才有零星几缕嫣红夕照漏进阵法内,一片黑暗间突然出现这么一点转瞬即逝的红光,非但没有温暖的慰藉,反倒有种鲜血横流的不详。
虽然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生命安全,但这种坐地等死的逼仄绝望才是最难熬的,黑暗中渐渐传来哭泣声,孩子的嚎啕伴着女人的啜泣沉甸甸地压在四人心上,恐慌和绝望在人群中飞速蔓延,图弥婉毫不怀疑,再这么下去,在他们找到对付妖兽的方法之前,就会有人在崩溃中选择自尽。她知道需要安抚那些人,但干巴巴的安慰显然不如眼前的恐怖有说服力。
近乎凝固的悲怆气氛中,图弥婉听到谨照的一声短叹,紧接着,微弱的金光自他身前亮起,之后响起的是低哑的诵经声,最初只有谨照的声音,慢慢的,另一道醇厚柔和的男声加入其中,它像是自至净天宇落下的澄澈细流,路过每一个人的心头,带走一切沉重的负面情绪。哪怕根本听不懂他的念诵,众人也不由欢喜、自在,心生安宁。谨照的诵经声只能安慰那些凡人,但是后来的声音添入后,另外三个修仙者也不由自主地闭目倾听,心生感悟,浮躁顿消。
哭声渐弱,安宁祥和之意抚上众人内心,谨照身前的灯火越发明亮,起初似风中烛火,到后来点点金芒化满天经文在他周身浮动,映得盘膝而坐,结印诵经的谨照满目慈悲宝相庄严,宛如端坐云端怜爱众生的佛祖。
金光照亮了谨照的脸,自然也让众人看清他身前的那盏陈旧的暗金古灯,此刻名叫长安灯的灯盏里,暗红流金的液体只剩下芝麻大小的一点了。
“耗费长安灯的力量来安抚一群凡人,谨照大师不愧是佛子候选人,果然慈悲。”君华的声音响了起来,昏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可以轻易猜出来,虽然没人能看到,但他一定是一丝不苟地在认真而赞叹地笑着,眼里一定满是真切的敬佩赞赏,可是图弥婉没来由地觉得,他其实看不上谨照的行事。
她摇了摇头,挥去心中莫名其妙的的揣测,此刻君华已取出一盏永辉灯,光明重新出现在阵法里,谨照收回长安灯,平和悲悯。
暂时安抚下不安的人群,四个人静下心来思考如何对付外面的妖兽群,就悔书碑上的内容来看,他们实在不信当年的周前辈会就这么放任妖兽肆虐他的故乡。参考悔园里的经历,图弥婉提出问问村中是否有什么传说,试图从中找出他的后手。
君华找了村中老人,姑媱找的是村中青壮,谨照找上妇人,图弥婉找的则是孩子。
一番询问后,四人重又坐在了一起整合信息。
这个村庄似乎有千年历史,再往前只是一片奇怪的空白,没人知道最初的村落如何形成,似乎在最初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一个完备的村镇了,村中的族谱记录上的最初,也就是在十余代前,曾有一个周姓男子外出求道,三百年后回来取了一位姚姓女,在山上造了一间别院,然后就没有出现过。这生平倒是与悔书碑的自述对上了,只是那位前辈据说仙逝五千余年,不知为什么在这里只有千年。
另有传说山上曾有一棵神木庇护凡人,虽然时有水旱之灾发作,可一旦妖魔入侵,村中青壮犹可与之交战,而且它们最多呆上一天就会被自行逃走。是以偶尔的妖兽来袭对村人来说性质等同于狩猎,可在几十年前神树被天火烧枯了,所以那些妖怪才会这么猖狂,越打越厉害不说,还怎么都打不完。
还有奇怪的一点,这个村庄从来只有夏天,村民知道有春秋冬,但只有山上才有春天,再往上走就是秋天,至于冬天,那似乎只存在在书中,或许只有那重山之外才会有这传说中的季节吧。春夏秋冬四季被地域强行分开在他们的世界观里是无比正常的,哪怕是最老的村民也从没见过一个地方会同时拥有四个季节。在他的讲述中,自从神木枯死后,这里渐渐的只有黄昏,想要看到午后和深夜都必须去往山上,而清晨则也成了传说。
图弥婉始终清楚地记得与她对话的那个孩子一脸茫然地问她:“仙人姐姐,你们从山外来,那里有冬天吗?有清晨吗?”她只能语塞。秘境多是建立在空间碎片上,天生法则不全,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可能存在,这里奇怪的时间和季节对她而言只是一件奇闻轶事,但对存活此间的人来说,这就是世界的真实。
图弥婉猜测山上原本有一个至少金丹期的灵物,山下的村庄也在它的地盘范围内,如果有妖兽胆敢踏足,它自然会驱逐它们,按照周前辈的布置,他们本来只需要保护那些村民一天,没想到那灵物竟然陨落了,原本村民练兵式的狩猎成了被屠杀,而他们接下的也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图弥婉的思绪发散开来,联系到悔园从未变过的春日午后,到现在永恒的夏日黄昏,她猜测这个秘境里最薄弱的一环就是时空了,这里的空间割裂感异常强烈,导致空间法则极易被她感知,哪怕这里没有那套诸天生灭剑的线索,在这里领悟它也可省却数十年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