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川不敢再想下去,却也没有勇气劝寒林不要如此。至少现在这样,他怀中的女子还能保持着清醒,让他少一份担心,也少一份自责。
寒林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却也有些猜到了,便道:“川,你不要担心。以这样的速度抽取魂力,数十年之久也不可能耗尽的。”
翟川无奈地笑了笑,慢慢拂过她的手臂,叹道:“纵是如此,你现在也太瘦了些。你毕竟不是灵族,不可能仅仅凭灵力支撑的。”
寒林慢慢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问道:“清明祭典定在什么时候?”
“大约十日之后吧,你真的可以撑得住吗?”翟川放开她,回身重新点了一支白蜡。
九蓍宫再次被照亮,寒林的面色并不像先前那样苍白了,宽大的祭衣遮住了她瘦削的身体与微微隆起的小腹。因此,除了面庞略显憔悴之外,她看起来和从前也没有很大的差别。
寒林缓缓站了起来,双手交握胸前,低声诵了一段祷辞。
她的头微微低着,两鬓的头发顺着脸颊披散下来,将她的神情衬得越发温柔娴静。如今又有谁能想到,这曾是一个孤身行走江湖,谈笑之间便可夺人性命的巫者呢?
川翟见她确实恢复了许多,宽慰了一些,问道:“林儿,留你一人在这里,真的没有关系吗?临近祭典,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我和大祭司都不能时常进入地宫。”
寒林停止了祷告,睁开眼微笑道:“我没事的,你已经在这里陪了我太久了……本就该去干些正事了,不用记挂着我。”
翟川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道:“你一个人在地宫,千万小心些;或者唤旭华进来照顾你?”
寒林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旭华这丫头若是见了我这样,可又要哭得了不得了,反而把我的心都搅乱了。你不如先让她进宫去,就当是替我问候木妃了。”
翟川走后,寒林独自摆弄着沙盘,在上面慢慢画了一只凤凰。这是翟川曾经提及的命相,虽然巫者并不会为自己卜算命运,但她也能隐约猜到,这个让商靳始终无法参透的命相,就是自己的命相。
“只有浴火,不得重生吗……?”寒林轻轻抚平了沙痕,起身走出了九蓍宫。
寂静的通道里,点着千古不变的幽蓝的灵火。寒林就这样慢慢地在地宫中游荡,仿佛幽魂一般,轻飘飘地掠过阴暗潮湿的青石过道,折进了凤仪宫。
凤仪宫自然还是老样子,长明灯自然不会因为仅仅一年的光阴而改变。
可是寒林不是,过去一年的经历,爱与恨、生与死,早已把她原本平静的心绪搅乱了。她分明在努力逃离那种命运,到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她最希望逃脱的命运里。
如果承瑶的魂魄还留在这里,看到这个女子一年前与一年后截然不同的样子,定然也会为她难过。
“祈天宫少祭司商寒林,恳请神女殿下护佑双华。”灰衣的女子长久地跪在承瑶的牌位之前,静默地低着头,在心中作着无声的祷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地站了起来,不自觉地到了伏羲的神殿外。
寒林远远地站在神殿外,想起当日与翟川进入神殿的情景,不禁泛出淡淡的微笑。
那一次,是她多年来灵力首次被封,那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使她感到万分的无助与惊慌。现在,她却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时可能袭来的痛苦,她不再害怕突然的昏迷,因为她知道,不论是多么长久的沉睡,睁开眼,总能看到翟川。她只希望一直这样下去,却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一旦启动,便不可能就此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