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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十一话.桃源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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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面对别人,楚晗或许还要几次三番反复纠缠求个情面。面对冯翎将军,他被对方庄重从容的气质折服,伶牙俐齿一下子变钝了,胡搅蛮缠的话更是说不出口,很怕被对方看低。

房千岁咳了一声:“没有别的转圜机会?”

冯翎转头:“怎样转圜?”

房千岁哼道:“那你又为什么‘主动请缨’,没让地藏王那个古板老头子亲自过来捉拿凤飞鸾?”

房千岁很不客气地戳中,果然熟人之间了解。冯翎将军无奈地笑出声,摇摇头。

冯翎派青猺赤猸二人速去西北阴山,将凤大人请回这里。

天差出马,大概就是一挥鞭子窜出去千八百里地的效率,不出半柱香工夫,就带回了凤大人。

凤飞鸾这一日经历了千回百转,在峡谷中触壁大难不死,又吊上灵火渊受了一番火烤锤炼,这时跪在大殿之上冯翎将军面前,是面色清冷如死灰,自知归期不远。他犯了大错,当官没当好,在顶头上司面前也没什么能够辩驳隐瞒的,因此并不哭泣求饶,也不顾及自己披散着头发衣冠不整。

冯翎将军注视凤飞鸾许久,双目清明:“凤大人,你的官帽官袍呢?”

凤飞鸾回道:“掉到峡谷里那几日……失落了。”

冯翎起身,解开自己的绣金线大红袍,大步上前,将袍子罩在凤大人身上,裹上。

冯翎说:“我早已不属皇城禁军,只因怀念神都旧部,数百年来仍旧一直穿用这套衣服。但你仍然是神都的指挥使,有天赐金杖在手,有官职在身,本将一天没有夺你的指挥使之位,你就是神都指挥使,怎能不穿官袍?”

凤飞鸾眼底变色,低头垂下眼睫。

冯翎将军又问:“你打算现下回去神都履职?”

凤飞鸾神色坚决,摇摇头:“不回去了。”

楚晗在一旁顿时紧张,真为这倔脾气的操碎了心。

冯翎:“你宁愿自投烈焰焚池也不愿回去?”

凤飞鸾:“我还有的选么。”

冯翎:“你有。”

所有人抬眼盯着冯将军。

冯翎郑重道:“你出生时就由凤鸟衔露点额,少年聪颖,身上带了九头灵凤的气息,自然就与其他鬼卫心性不同,这不能怪你。地藏王慈悲为怀,不忍伤你,给你两条路任由你选,我只是带话给你。第一条路,你跟我走,我带你回去天界重新修行,免你在这里受轮回之苦,但是,你再也不能与姓沈的公子见面……”

凤飞鸾睁着茫然的眼,不吭声。

冯翎继续说:“第二条路,你仍是像现在这样,留在这里,与那位沈公子一起。”

楚晗愣了,这算什么条件?

凤飞鸾双眼发亮,暗夜里抓住一线光明,想都不用想:“我选第二条路!”

“凤大人。”冯翎将军说:“你要留在这里,你就仍然是奉天巡牧的神都指挥使,背负神界疆土上百万生灵的福祉,就要解灵界之困、神都之危。”

凤飞鸾蓦地顿住,心里也约莫知道对方会提怎样的条件。

黑色潮汐从北方大漠袭来,就要席卷神州大地,一点一点蚕食上空的天宇。现下只有天外来使驾的这朵祥云是干净清亮的,其余地方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的阴霾,灵界要变天了。

冯翎面露庄严的笑意:“你只要能解神都危困,保住我神狩界万里疆土无虞,就是你这一世最大的功德,那时你可以上天求仙,也可以仍做你的指挥使,你想纳沈公子做你的伴侣,也随你意愿——只要那位公子也乐意。”

楚晗轻声问:“倘若不能成功,会怎样?”

冯翎说:“如果做不到,也没有什么,那位沈公子会平安返家,你们无需担忧。只是,凤大人,你十八岁为官,如今已八十余岁,大业未成,然百年大限也快到了。到时只能自行去阴山灵火渊了断,就再无转圜,你明白吗?”

房千岁那边往后一仰,显然松一口气,将军确是宽厚仁义,这就是有意放人一马。

凤飞鸾胸口微微抖动,绕来绕去终于听明白了,眼前闪过动容神色。也是平生头一回,他真心切意地对着个人磕头下拜,对冯翎长拜不起。

楚晗没料到有这样的转机,心潮起伏澎湃。眼前的冯翎将军声音庄重清润,行止端庄,望着就像品味一块温润的美玉,那时让他心里暗暗生出四字形容词,将军如玉。

冯翎对凤飞鸾微笑道:“你我也以半月为期。”

凤大人昂头挺胸,傲然道:“好,半月之后做不到,我自去阴山,不必将军再来拿人!”

凤大人穿了冯翎的大红绣金官袍,戴上翠玉官帽。

冯翎大步出殿,站在台阶上往云端一挥,就请回了那杆凤头金杖,重新递给指挥使。

凤飞鸾只是暂时解了灵火渊之危,不用进炉子被火炼了,然而破解侵袭灵界的黑暗潮汐一定没那么容易,半月之期着实有些紧迫。

楚晗当然是瞬间就打定主意,朋友之间义气为先、雪中送炭,凤大人与承鹤能否百年好合在此一役,他不会坐视不管。他心里同时还计较另一事,想请教冯翎将军。

楚晗:“大人,借一步说话?”

他就想问,我为什么不怕灵火;你手下那两位天差身份尊贵,为何跪拜我一个无功无禄的凡人?

究竟有什么事我还不知道?

房千岁简直像与他心有灵犀,俩人商量好了似的,也上前一步:“冯将军,你先别走,我还有话问你。”

冯翎仍是面带微笑,也知道他俩要问什么。

冯翎对楚晗说:“楚公子,我与他还有要事相谈,麻烦你在院内稍等。”

这人然后对房千岁摆个手势,会心一笑:“三殿下,请。”

房千岁毫不迟疑地一把握住冯翎手腕:“走,屋里说。”

楚晗:“……”

楚晗愣住了,那时当真有几分尴尬和窘迫。

他就眼睁睁瞅着冯仙君与嘲风同学拉着手三步两步进屋了,而且闭门关窗,就是不准他听到俩人究竟谈些什么。

那两位爷谈了大约有三盏茶工夫。

楚公子在院子里绕着水池足足走了十八圈不止,还要故意背身对着殿门,装作没有留意去看。

他内心狐疑忐忑,或者说根本就是有些吃醋了。

小千岁总是不出来,他心里没底,但是男人之间这种场面上的事,只能硬撑着风度,装着若无其事,随便那两个家伙聊到晌晚天黑再来个被窝里秉烛夜谈,也不能显出自己在意了。

他的抑郁症都要犯了,胡思乱想了房中的十八种情形,气得脑仁疼。

楚公子是脾气很好,但那是以前没遇见让他有危机感的人。

姓房的倘若再不出来,他想把自己胸口上那个小圈圈弄下来,还给三太子,你去给冯将军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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