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肉身借道(上)
小房子嘴硬,楚晗也不跟那人计较。
他本意就不是让对方难堪,而是自己感慨失落。而且以楚晗的为人心性,小千岁不信他,是他没有能让对方交付全部信任,是他不够体贴。
他们重新整装待发时,潜水器无法再继续突破地形复杂的溶洞,老七同志就将巨灵神“飓风眼”停在水湾处,也穿着潜水服出来了。
扑克脸七同志全身裹进鲨鱼皮,就露一张很酷的阳刚脸。高大挺拔的身躯撑开薄薄的潜水服,勒出一道道肌肉线条。
痦子八跟同伴八卦:“鳐女?哎呦卧槽,不就是妖女!老子算是见识了。”
老七才从铁皮罐子里钻出来,眼睛还在适应四周光线。附近景致非常奇妙,水体由暗蓝完全变为碧绿,像是被漫天遍地的植被将水源浆染成这样浩瀚苍茫的绿色,满眼都是。他们仿佛进入一块巨大的绿色晶体簇中,熔洞石壁呈现一种半透明的晶莹剔透感。周围空灵幽静,听到水浪拍击的隐隐回声。
老七一皱眉,对楚晗道:“你说要找神木,这不就是神木?”
楚晗回头认真地问:“你认为哪一株像是神木?”
老七耸肩,也很认真地道:“周围这么绿,绿得我发毛。觉不觉着……咱们好像在一个巨大的、横倒着放置、已经腐烂中空石化的大木头中间?”
七同志平时话不多,也不擅长表达,难得说出一条长句子,一句最关键的让所有人大悟。
他们一直在水里瞎转悠找神木,却没料到他们可能已经进到神木里面。既然已知这地方人称“仙林洞”,几十年前就巨木丛生自行繁衍,又是通惠河附近的地下河道,与京畿龙脉相连,这就很可能与传说中遗失的“东方甲乙木”是一水之源!也可以这样想,当初那块百万年生的金丝楠木,是从水道经过京杭大运河和通惠河运进京城,如果被谁运走弃置,或者有意埋藏保存,也只能存放于水下……
楚晗有了这个想法,再往四周去看,就越看越像。
这不是什么溶洞,这是树洞,而且是个美如秘境幻境的神木树洞。他们其实是在一樽极其庞大的倒置的巨木中间,头顶有几丈高。巨木沉于宽阔河道底下,蕴藏着与生俱来的能量,遇水既生,向上生出无数坚固的枝条。这些“枝条”都看起来壮硕无比,无数附生的苔藓藤蔓垂落水中,这就是他们刚才以为的一大片“原始森林”。
走在神木芯儿里,就如同穿越森林。
既然找对了地方,他们一行人重新下水,组团结队,浩浩荡荡向神木中心地带游去,越游越深,直扎向幽绿的深不可测的尽头。九殿下抖着矫健的身形冲在前方探路,房三儿挟着楚晗并肩而行,老七老八一左一右像护卫保镖,鳐女尾随在最后。
前方水下森林茂密,已经无路再走,神木最顶端绽开庞大的绿得炫目的树冠,参天蔽日,垂下无数次生枝干。游在前面的九殿下一手刚拂开一根枝条,突然就被数根藤条缠住身体,拖向树冠深处。
澹台九殿下大嚎了一声示警,快把老子拖回来哎哊~~
房三儿下意识一把推开楚晗,把楚晗推远。危急时刻只一个眼神看向他,就是说:到了。
到了。
楚晗明白,这里大概就是“交换”入口。
他们路上已经有心理准备要过到异界,可那一刹那整支小分队还是手忙脚乱。九殿下眼看被缠成蚕蛹,提着就往树冠中心扯去。神木是活的,无数根枝条像游蛇,像幻影,又像富有生命力的活胎,更像是对数十年来颠沛流离的命运释放出一腔压抑的怨怒,不屈的抗争。那些枝条分明有灵类的意识,对入侵者甩出忿怒而狰狞的面目,纠扯住澹台九殿下的头颅四肢,往四面八方再一扯,就是要将人活活五马分尸的架势!
房三儿腾身跃上树冠,一把扣住九殿下两只脚,往回一扯。他两人牢牢摽住一前一后,一起发力甩开,在水下抖起一丛巨大的漩涡。
也幸亏被吸住的是龙精虎猛的九殿下。千手神木甩着枝条扯了半天,竟然都没把这厮给扯散了。如果是楚晗自己被扯住,一瞬间就撕成八个瓣子……
水里回荡着九殿下声嘶力竭不屈不挠的嚎叫,声波传开十里,鱼虾都吓得退散,远近河道水体震荡。
一条龙就能荡起水龙卷。两条龙一起抖开,大漩涡形成一个庞大的水龙卷,与遮天蔽日的树冠遥相呼应,把所有人都卷了。
陷进漩涡的六人一起旋转起来。这一次,与他们在3号院墙缝内遭遇的险情完全不同。这是神道,这里没有黏稠的黑暗物质,没有压榨吞噬活人的大黑洞,尽头就是一片如幻如化的光明……
楚晗在水龙卷里飞快搅动着,从背上抽出一对神木刀,自己握了一把,另一把甩着掷给房千岁。
老旧带疖的神木板子,几乎已经岩石化,手感古朴温润。楚晗手里这把“刀”,刃身颀长灵秀,刀头点睛位置正好有一只疖眼,像远古雀鸟的造型。而房三爷手中那一把“刀”更厚,造型威武凝重,有龙形花纹,形似石器时代的玉龙。
一龙一雀吸附着他们俩人,卷入漩涡的眼。
但凡界与界之间发生置换,必然耗费能量。要么耗费一件灵物的神力;要么,就耗费一个人的灵力。
当年王小同学身上附着了神木桌板的能量,就能将小千岁牢牢吸附。
而澹台敬亭手腕上一串楠木佛珠,能把沈公子换至异界。
水下如此巨大一株尚有生命的神木,自身不断蒸发能量,足以把他们所有人牢牢吸附,强拖硬拽向另一个界。原本要护送楚公子到此处为止的老七老八两名义气好汉,再想改道回头都回不去了,在漩涡里转得七荤八素,能量场太强大了。
房千岁可也没要搭救九殿下,而是任凭这人被藤条缠在正中,大头朝上吊向树冠顶端,像一场祭祀向灵物奉出的肉身祭品。
他们所有人都以这个鬼卫的身躯为桥,愣是从这人胸腔正中穿过去了。
九殿下面色惨白,面皮五官凹凸狰狞,剧烈抖着。
房三儿通体跃出一股白光缠在澹台敬亭身上,钻透骨骼肌肉,滑向光明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