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流北犹豫了一下,半晌,轻轻的说
:“你母亲。”
两两愣住了,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谁?”
“你母亲,你的亲生母亲。”
虽然知道,她不是听不清楚,只是不愿意听清楚,可季流北还是一字一句的为她重复着。他一边重复,一边看着两两眼里的眸光由亮转暗。
病房里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两两轻咬着唇,脸上仍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的亲生母亲,她还活着?”
“是的,她还活着,她知道你受伤了,她很担心你……”
“很担心我?”两两提高了声调,一下子打断了季流北的话:“她为什么很担心我?她凭什么很担心我?就因为我头上流的这几滴血吗?”
“两两……”
“这几滴血与我这么多年来受过的伤相比,算什么?她既然可以对我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继续不闻不问下去。”
“她有她的苦衷。”
“苦衷?有苦衷又怎么样?你们都可以有苦衷,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凭什么就得站在原地等你们回来听你们说苦衷?”
季流北叹了一口气。他理解两两这么激动的原因,平白无故冒出来的母亲,比平白无故冒出来的情敌难以接受多了。
两两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一个人,她的心底早就接受了母亲离开的事实。死去的母亲和抛弃她的母亲,一个让她变得可怜,一个让她变得可悲。但是对于两两这个自尊心那么强烈的姑娘来说,她宁愿可怜,也不要变得可悲。
“两两,我说过你可以选择的。既然你不想见她,她也不会强求你。”
“我不要见她,不要!”两两一口回绝了。
季流北点了点头,没有做过多的勉强。
两两慢慢的平静下来,但是季流北知道,她的心湖,怕是已经被他给搅乱了。
两两说要静一静,让季流北先回去。季流北回去没多久,一直战战兢兢想要安慰两两的云罗,也被两两给打发走了。
病房里瞬间只剩下了两两一个人。两两坐在床头,鼻子酸酸的,她抽了一口气,眼泪就掉了下来。
早该,好好哭一场了。
连日的委屈在这一刻化作眼泪爆发出来,也算对得起自己。
她好难受,她好想,让那个男人抱一抱她……
陆迟衡窝在奶奶的病房里打了个盹,这中间被姜承拉着出去吃了顿饭之后,他就一直窝在这方小小的沙发里,一动也没有动。
他没有去白蔚然的病房,白蔚然主动找他之前,他通常都躲在老太太这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一个“躲”字,可他就是怕见到白蔚然。他怕看到这张年轻娇媚的脸一点一点的失去活力,他怕面对她的时候罪恶感越来越重,重到他连笑都不能发自真心。
姜承说他这是磨人磨己。
是的,他就是在折磨自己,惩罚自己。
只是,苦了秦两两。
陆迟衡动了动,身上的关节很酸,酸的全身都要散架了一样。
“还不出去走走。”病床上的老太太忽然出声:“你一个大男人,每天杵在我这儿干什么?我倒是想出去走走去不了,你犯什么贱?”
“奶奶,我这不是陪你嘛。”
“谁要你陪我?我问你,两两最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我了?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
陆迟衡不答话,站起来,松了松筋骨,挪开了视线。
“我就知道,我看你就是想让我走都走的不安心。”
“奶奶,你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出去出去,成天就知道和姜承说一样的话来安慰我,我都听烦了,赶紧给我出去。”老太太小幅度的挥了挥手,她现在的力气,只够她做这个动作。
陆迟衡倒是想,她能站起来,狠狠的给他一个毛栗。
“出去啊!”老太太催促着。
陆迟衡笑了一下,又走过去,在老太太的额上印下一个吻。
“滚!”老太太推了推他,别过头藏住了眼角的湿润。
陆迟衡背过身去,捻了一下眼角,真酸。
他听话的走出去了,病房门虚掩着,他一拉开,就看到门口蹲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