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在陈渔面前停留片刻,一个人默默的走入天剑小筑内。
陈渔迟疑片刻,略觉困惑,跟随云歌一同走入。
“昔日遇见你师尊,不过是几岁稚童,由师尊剑虚道人从东海人族村落带回,我仍旧记得他那时候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打量和第一次叫我大师兄的生涩。”
云歌走入屋内,一挥手,整个小筑内生出一簇簇淡淡道火烛灯,本来漠然的脸上生出一些回忆神色。
陈渔在背后聆听,不敢错过一字一句。
“他最为年幼,天赋又高,师尊最疼爱他,我们几位师兄弟也喜欢这位小师弟,而他偏偏最喜欢黏我,喜欢偷偷从师尊出跑来这里,晚上带他留宿屋顶,遥望群星,与我说话。”
一路走来,云歌不自觉的轻笑,熟悉屋内每一处,陈渔惊讶,原来这天剑小筑本属于云歌当年修行之处,不知为何到了李商君手中。
“师尊常年闭关,众位师弟有忙于修行,我只能代师传艺,而商君本性聪颖,即便我教的不全,他总能将每一招每一式学的融会贯通……数年后,等他长大一些,修为上来了,剑骨初成,也赶上了一些师兄步伐,长成一个俊俏秀丽的青年,而师尊身体越发不行,便将我召回天剑峰辅佐处理天剑琐碎,我求师尊将天剑小筑赐给商君,莫不想那几次见面便是我与他仅有的几次见面。”
中年剑宗来到屋内,手指触摸小筑内的物件,仿若一个人自语,完全没有在意背后的陈渔。
“再过几年,师尊感觉大限将至,我等弟子均心中悲伤,唯有你师尊独自闯入葬剑谷,尝试让师尊重见天剑传承光耀天剑峰一脉……他没有让师尊失望,从葬剑谷中跌跌撞撞走出,同时也将天剑神霄剑诀摆在师尊面前,令师尊潸然落泪,感叹坐化之际能看到天剑崛起。”
“果不其然,那一年东海问道会武,一名刚毅青年,手持紫曜仙剑,面对东海诸多敌手,以天剑神霄诀横扫青年一代,甚至连我也无法匹敌,斩获东海问道会武魁首,令天剑一脉荣极一时……那一夜,也是我等弟子第一次看到师尊笑的那么开心。”
“也是那一夜,师尊即将坐化,欲将天剑掌教之位传给李商君,可他拒绝了,当夜便离开了天剑峰,从此飘荡江湖,师尊最终无奈,将天剑一脉重任交在我身上,当初清凉圣女叶萱与我已经私定终生,可师尊临终嘱托让我难以拒绝,最终只能斩断这份情缘……我曾经恨李商君,恨他为何如此顺应天命,知自身命格却不去抗争,宁可远走他乡,一个人承担那份孤独和远离宗门的寂寞。”
云歌忽然停滞,来到木桌上,伸手点燃一丝丝檀香,神情惨淡。
“数十年来,他只寥寥回过几次宗门,我俩见面大概只有只言片语的问候,他修为逐渐高深,甚至有追上我的迹象,我曾经想让他留下,潜心修行,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殊不知,他最终叫我一声师兄的时刻,便是那传信玉符和本命道火寂灭之时,临终只将你带到我面前,叮嘱我好好照顾你,仅此而已。”
陈渔就这样,默默的斩在他背后,凝视那一直坚毅如剑身的中年剑宗身影萧索,泛着陈旧的小筑在他眼前幻化出很多记忆片段,有笑容,却也有落寞。
最终所有情景在他的眼落寞,云歌转向陈渔,言道:“其实我并非憎恨你师尊,只是怨他……不过看到你,我连最后的怨恨也没有,至少我知道,他曾经也抗争过天命,只恨天道因果,一切注定。”
那双一直被认为严肃冷漠的眼神此刻在陈渔眼前化为浓厚的关怀,陈渔想起无畏狮子印,忍不住叹息。
自他上天剑峰以来,因为身骨无法承担龙珠命格,体弱多病,多次是云歌出手救治,甚至不惜耗费天剑底蕴,以无数灵药挽救他性命。
再次重回天剑峰,他多次忤逆云歌,云歌也没有真正惩罚于他,只是恨他为何没有继承李商君半分传承,关键时刻,面对昔日最疼爱师弟的传人,云歌还是偷偷传下肉身秘术,助他在东海问道会武上多一份保命把握。
联想起过往种种,陈渔忍不住羞愧落泪,低声道:“多谢师伯……”
“你终于又肯叫我师伯了。”云歌淡然一笑,依稀从陈渔身上看到李商君的影子。
许久,他叹息一声,道:“陈渔,若是你落败了,便离开天剑峰,掌教似乎对你很有意,若你入主主峰,凭借你的天分,加上掌教培养,势必能成主峰无上人杰,便不会有人再痛恨你了……”
一语言毕,那本来沉浸在回忆的剑宗再次冷漠下来,重回天剑首座摸样。
为了天剑峰,他不能再袒护陈渔,需要履行诺言,若是陈渔身败,便要将他逐出天剑峰。
陈渔蓦然不语,当他再次抬头,眼前的人影已经消散,从未来过一般,只有淡淡数语与数盏青灯,伴随几缕还未燃尽的檀香飘荡。
陈渔内心动摇,难以形容。
他逐渐明白,为何李商君临终前叮嘱他,若是有一朝化龙,便要替他好好回报天剑峰。
昔日因,今日果,冥冥中,陈渔已经打上了天剑峰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