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今天回来得好晚啊。”张睿阳抱着奥特曼爬回来,擦了擦上面的脚印,然后又用脏手去掏张易手中的饼干。
张易看到,想要说话,但嘴唇动了一下,终究没有阻止。所有的水源都已经被污染了,他宁可儿子吃得脏点,也不敢冒险用那种水给小孩洗手。但是他没想到小孩拿到饼干,却是先喂到他嘴巴前面。
“爸爸吃。”
小孩被他奶奶教得很好,很乖,不像大多数同龄的孩子那样护食,更不会大哭大闹讨要东西。至少从张易见到他那日起,只在母亲被火化的时候,孩子因为舍不得奶奶哭过一次,还是那种偷偷抹眼泪,看得人心都要揪起来了,倒更希望他能够像普通孩子那样肆无忌惮地大哭出来。
“爸爸不喜欢吃饼干,阳阳自己吃。”张易摸了摸小孩的头,看到儿子营养不良的样子,心中又是一疼,痛恨起自己的无能。
他原本是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年轻有为,办案手段雷霆而强硬,在职期间破获过数起大案要案,至于小的案件更是无数,当然也为此得罪了不少人,加上性格刚正不阿,不免就挡了一些人的道,最后遭到陷害以渎职罪入狱,一进就是五年,那时他妻子已经怀孕五个月。等阳阳一生下来,妻子便要求离婚,然后将阳阳扔给母亲就离开了。他并没怪过前妻,毕竟因为工作的关系,她自跟着他起,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所以她要房子和所有存款,他也都给她了。他只是觉得对不起阳阳和母亲。他以为等他出狱后可以用余生补偿他们,谁想到等待他的会是母亲已经开始腐烂的身体以及突如其来降临的末世。
母亲尸检的结论是脑出血猝死。面对这个结果,他甚至连多想一下也不敢,硬撑着将人火化安葬后,就觉得一直支撑着自己的力量全部消失了,再坚持不住病倒在床。等再醒过来时,这天已经变了,楼下开始出现吃人的行尸。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撬开门第一次看到阳阳时的情景,母亲仰倒在床上,小孩就躲在母亲旁边的被子里,偷偷地从被子下面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等确定他是爸爸之后,还跟他说,奶奶病好久了,要叫医生,打110,里面的阿姨让不要玩电话,幸好爸爸回来了。小孩只知道110这个号码。
“爸爸,饼干好好吃的。”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张易从痛苦的回忆中唤醒。他看到儿子眼中的不解,忍不住伸手捧住小孩的后脑勺,然后在那脏兮兮的小额头上重重地亲吻了一下。
“饼干不顶饿,爸爸喜欢吃饼子。”他扯了扯干裂发疼的唇,露出一个不算太好看的笑,说,然后想起儿子之前的问题,“今天遇到了那个救过你的叔叔,他被怪物咬伤了,在发烧,我不能带他回来,只能在外面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他藏起来,所以就回来晚了。”他解释得很认真,丝毫没有因为儿子还小而有所敷衍,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小家伙听得懂。
“是那个开着很威风的大车长得很帅很帅的叔叔吗?”张睿阳眼睛一亮,问。
“是那个很帅很帅的叔叔。”张易点了点头,拿起杂粮糠饼开始慢慢啃起来。糠饼太干太糙,只能就着水慢慢地咽。
“爸爸最帅。”张睿阳突然冒出一句,然后从腿上的一个口袋里摸出张照片挤到张易怀里,伸手递到他眼皮底下:“爸爸,你最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