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一羽在蔺无衣的戒备下慢慢站起身，双眼如寒潭一般泛着冷意。经魔气修复后的魂魄比原先强大了不少,并且也将变化反映到了古一羽的外貌上。

古一羽眼睛原本是褐色,此时变得幽暗,任何光芒都不能在这双眼睛中反射出来,一头乌发入浓墨重染一般,更衬得她肌肤如雪,不带一丝血色。古一羽周身魔气凝重，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灵力,蔺无衣只觉得眼前的人仿佛只是个有着和他师妹相似外貌的另一个人。

魔修并非没有心魔，只是这心魔并不影响修行罢了。

话说古一羽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心魔的样子，没想到今天这么突然一吸取魔气,倒是把沉寂多年的老朋友给唤醒了。

在古一羽的意识海中出现了一个与她有着同样外貌的黑衣女子，这是天生的魔，生来就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心魔仿佛一根没有重量的羽毛，在意识海中轻轻飘荡，她的声音没有阻碍的便进入古一羽的内心，挑拨着她压抑的情感。

“你在做什么呀，为什么不好好修炼回到仙魔界，你就甘心让蒋天佑那个小人杀了你的部下，抢了你的地位吗？”

“何必让自己那么累，凡人界变成什么样都随它去，你何必太在意还没有发生的事呢？”

“你不是打算等江鹜飞升后得知前尘往事，再因为你是他这一世的师父而纠结吗，为何还要再替他多费心神考虑打算？”

“你真的不怨蔺无衣当初没有及时赶到，让你在魔修的地盘受了那么多苦，做了那么多你不愿意做的事？”

“你真的不恨林莺，是她一手毁了你的生活，让你堕入魔道，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朝不保夕？”

“你真的能原谅卓知白，原谅你那个是非不分、愚蠢顽固的师父，让他飞升成仙，再杀了你这个天下最大的魔？”

“你真的不恨把你卷进来的世界？”

古一羽静静的听着心魔越来越尖锐的质问，这些问题她都想过，有的还想过无数遍。古一羽直视着心魔，那张与她并无二致的脸却显得异样的妖娆，柔弱似水又天真妩媚，就差在脸上写着“快怜惜我”，用古一羽自己的话讲，那就是用表情告诉全世界自己欲求不满。

那是成魔之后自己产生心魔的契机——嫉妒，此时以这样一种直白的方式展现在古一羽眼前。

古一羽一度非常嫉妒林塘，只因林塘生就一副柔弱不争的白莲花形象，而自己却总学不会卖萌扮可怜，一边不屑于对方的小女人伎俩，另一边却暗自羡慕对方得到的关爱。古一羽嘲讽世人总是被表象所迷惑，却不肯承认自己是个连表象都做不到的阴暗小人。

若是什么也察觉不到拿到也罢了，或许古一羽就能毫无阻碍的以报仇为目标全心全意的修魔，可是她潜意识中很明白自己这就是嫉妒，又不肯承认自己的阴暗，心魔因此而生，用最直接的方法告诉她，她就是个这么一个比自己鄙视的林塘更加不堪的人。表面上古一羽是恨林塘抢了卓知白的关爱，恨卓知白对她的不信任，恨蔺无衣没有保护好她，可最根本的原因，是古一羽恨他们没有把她看得最重要而已。

这和林塘用白莲花的样子索取爱有什么区别？比她更虚伪更无耻的区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古一羽已经成了魔修，心魔越是刺激她，古一羽的修为提升的就越快，而那个时候古一羽的生存环境太险恶，她几乎顾不上去反思自己的错误，只是为了活下去就忙得鸡飞狗跳，等她有时间来回顾自己的过往时，早以被磨练的坚强，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阴暗。

古一羽并没有困在自我厌恶中太久，她开导自己，人不脑残枉少年。

似乎从那时期，古一羽就没有见过心魔了。

心魔飘飘荡荡的，还在等着古一羽的回答。

“那又怎么样？”古一羽的答案。

心魔似乎被这蛮不讲理的答案惊了一下，转眼化成烟雾，烟雾中则出现了一幕幕场景。

古一羽被魔修追杀的场景，走投无路投靠其他魔修势力时被人奴役的场景，成为魔修后与卓思越对峙的场景，飞升时八十一道雷劫劈下仅有几个朋友为自己挡劫的场景，在仙魔界差点被叶飞杀掉的场景，和灭天尊死磕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死去的场景，蒋天佑背叛时的场景……

看着着一幕幕已经成为记忆但却无法忘记的场景，古一羽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那又怎么样？”

古一羽是魔神，踩着无数仙魔的血和命走上来的，心魔能让古一羽的情绪有所变化，却已经不能影响她的心智，古一羽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区区心魔又算得了什么？

心魔与古一羽的交锋在外界看来并未持续太久，蔺无衣见古一羽眨了眨眼睛，整个人似乎一下子鲜活起来，脸上挂上了郁闷的神色，道：“这下想掩盖魔力更困难了，好不容易提升到金丹后期，现在也只能给压回去了。算了，压回去也好，省的还得想借口掩饰修为大增。”

“阿羽……你刚才……”蔺无衣皱眉，刚才的古一羽实在太像个魔了【师兄你醒醒她本来就是好伐！】。

“哦，没事，一下子吸取太多魔力，稍微有点被影响了。我的魂魄和魔力契合度太高，一不小心做过头了。”古一羽并不太在意，她已经在人间待了十几年，魂魄修复的极为缓慢，灵气对魂魄的修复虽然缓慢，但是基础打的很牢，遇上与魂魄更加契合的魔力，才能一下子提高那么多。至于心魔这个赠品，古一羽没当回事。

蔺无衣一向拿古一羽没办法，她不修行蔺无衣没辙，她不肯老实在青阳城待着蔺无衣也没辙，纵容古一羽的原因是蔺无衣觉得这种情况自己能对付，可现在不同，古一羽被魔气影响蔺无衣想不出什么应对，他决定不纵容了。

“血魔事交给素涵，你跟我回去。”

古一羽一愣，忙道：“我真的没事！都走到这一步了，你现在让我回去不是功亏一篑吗？！”

“区区血魔用不着你魔神亲自出手。”

“师兄！”

蔺无衣神色严肃，并不松口，“你跟我回去。”

古一羽见蔺无衣要上前，立刻后退两步，“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