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们来不是和你说这些的。”沈厌夜望着面前的女子,神色有些哀伤,“我们已经知道您在凡间做的事情了。您真的就不能放下屠刀吗?”
“屠刀……”陆欺霜笑着摸了摸沈厌夜的头发,像极了三百年前,那未曾飞升的白衣剑修每次安慰自己那因为修炼没有进境而感到沮丧的儿子一样,“我杀了他们,他们的魂魄才能来到鬼界。在聚魂渊的结界下,那些魂魄未曾被判官审问,就连神界上仙也无法伤害他们,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短暂地跳出六界之外,五行之中,不用再受天道的折磨。”
沈厌夜听到这里却倒吸了一口凉气:“您……您阻止他们转世投胎?!!!”难怪她手下会有那么多“兵力”来进攻人界!!
“我是为了他们好。”陆欺霜说道。沈厌夜明白,她的心是真诚的,她真的希望为了他们好的。但是……
“怨薮火湖的怨气越来越重了。”莲瑕摇了摇头,“我能感受得到他们的痛苦,我的法力也越来越强了。你虽然说着为他们好……但是无法投胎,永远在鬼界不见天日的痛苦,那些普通的凡人又要如何忍受?!”
“是吗……魔界发生的事情,我倒是不知道。自从你当了魔尊,魔界的结界有了你灵力的加护,倒是变得坚固异常,鬼界和妖界的最出色的探子们都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了。”陆欺霜满意地嘉奖道,“很厉害啊,莲瑕,有你在厌夜身边,我便更加开心了。”
这话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来说的,但是她最大的敌人就是她的儿子,因此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过,言归正传。”她倒是一点也不为怨薮火湖的怨气而动容,“他们从小就受到错误的观念的熏陶,从一出生就被灌输天道与伦常就是‘正道’的观点,导致他们无法区分‘正道’和‘邪道’。他们已经太过沉溺于被压迫的生活方式,甚至以为被压迫才是对的,在被压迫中得到令人麻痹的快乐,因此,在被强制清醒的时候,他们才会感到剧烈的痛苦,才会怨气冲天。”
说着,她倾身靠近沈厌夜,伸出手托起了他的下颌,笑着端详他:“厌夜,我是在拯救他们。”
“可是……您杀了他们。”
“对于那些已被愚昧的快乐麻痹的人,对于那些无可救药的人,死亡比活着要幸福。”
“他们即使死了,依旧被禁锢在鬼界,受永劫之难!”
“即使如此,亦要好过苟活于人间。在聚魂渊,所有的人,无论生前高低贵贱,都是在接受折磨。在活着的时候,人分三六九等;在聚魂渊,大家都是平等的。”
沈厌夜激动地拍案而起——也只有陆欺霜有这个本事能让一向沉静如水的律法天君如此激动,“母亲,这都是您的一厢情愿!就像他人认为的幸福在您的眼里是灾难一样;您认为的幸福在他人眼里也一样是灾难!您没有资格宣称自己所认为的一切就是最正确的!您如果真正想要拯救他们,就要问问那些凡人他们真正想要什么!”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陆欺霜勾起了唇角。再一次,她长袖一甩,那名缩在角落里的女子便倒在了她的怀中。陆欺霜的体温极冷,令她不由得打了个颤,而陆欺霜却轻轻抬起她的脸,柔声道:“不要怕,把你手上的伤给这两位公子瞧瞧。”
她有些畏缩地看了陆欺霜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卷起袖子,取下了叮咚作响的许多金银玉镯,翻过了手腕。沈厌夜之前只注意到她的手背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一样白皙无暇,却不料她手腕下面竟然是纵横交错的伤口,像是老树龟裂的树皮一样粗糙可怖!
“她叫蝴蝶,是这里的头牌花魁。”陆欺霜依然是笑着的,“这里的历代花魁都叫这个名字——至于这个规定的原因,我有一些猜测,但是却都未经证实。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拥有,就像那些所谓的良家妇女,为了婆家操劳一生,到头来她们的坟头上也不过落下一个‘张王氏’、‘李周氏’的名字呢。”